向建華坐了一會,感覺這樣下去隻有更加得壓抑,於是站起來走動,過了一會,有工作人員過來通知大家,今天的比賽正式取消,全體隊員再到這裏集合。
向建華隻覺意興闌珊,他繞著體育場走了一圈又一圈,每當他經過球場出口的時候,外麵的記者就高聲招呼他過去接受采訪,向建華從沒有過這等待遇,但現在也已經沒意義了。
他去吃飯的時候,有位當地的女記者和門衛相熟,越過了重重封鎖,趕上來問:“球隊退出以後,你們隊員有什麼打算呢?”
向建華無心多說,隨口回答:“退役。”
女記者大驚,聲音馬上高了八度:“全部退役?”
向建華哭笑不得,說:“怎麼可能?隻有我退役,我是老隊員了。”
女記者的麵部肌肉不再扭曲,又問:“我說呢,您叫什麼名字?”
向建華更加無語,本想掉頭就走,但一轉念,還是告訴她了:“向建華,我從沒上過場,你不用來采訪我。”
女記者恍然大悟,微笑著說:“難怪我不認識你呢。”說完撇下向建華,又追著小榮去了。
向建華來到用餐的地方,隊友們都在用手機上網,討論著事件的來龍去脈和曆史意義,他是就要退役的人,也沒興趣加入,獨自吃完了飯,又叫了兩杯酒喝。他這一喝,就有不少隊友都湊了過來,熱情地說:“華哥這可不夠意思,喝酒怎麼能不叫我們呢。”大家呼朋引伴,就要吹起來,忽聽斌哥大聲說:“大家少喝點,晚上咱們去旁邊的紐賓凱酒店吃散夥飯,到時候再分個高下,這會可別喝醉啦!”
向建華心想,這些隊友們要麼已經有了不錯的職業生涯,要麼年輕尚輕、仍有未來,隻有他,都在職業足壇混了十五年,卻將帶著頂級聯賽〇次出場的遺憾退役,這種滋味,在場也沒人能跟他體會。
混到了下午,大家一起去球場集合,俱樂部總經理親臨現場,他向全體隊友深深鞠了一躬,表示一定會妥善處理好善後工作,主教練也講了幾句話,他說,中國足球的崛起需要鋪路石,如果可以,他把腦袋放到砧板上都願意,但這次足總不止犧牲了他,無辜的是你們這些球員,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我們能在別的地方繼續合作,為中國足球盡一份力。說完,他請鋒哥也上來講兩句,鋒哥無法推辭,再一次向隊友們道歉,最後,徐總宣布無限期放假,所有隊員都會被掛牌出售。
三點半本來應該是九頭鳥和本山隊比賽開球的時候,精武路體育場上空卻被離愁別緒所籠罩,據說場外已經圍滿了無法接受現實的癡心球迷,向建華很想出去說兩句,但他既不是球隊核心,也不是主教練,許多球迷甚至根本不認識他,向建華忽然很是失落,他不知道自己的職業生涯究竟幹了些什麼。
晚上,球隊在附近的酒店吃散夥飯,沒有領導或工作人員出席,到場的都是球員,向建華也去了,雖然他知道斌哥等大佬才是散夥飯的主角,但這天之後,許多隊友都可以再也見不到了,他隻想和他們多待一會,仿佛自己仍然是一個職業球員。
大家都沒了訓練比賽的壓力,未來又還不知道在哪裏,因此喝的都很是盡興。無論平時的關係怎麼樣,這時都稱兄道弟,好不親熱。
一直喝到快九點,向建華也暈暈乎乎的了,正想打電話讓妻子來接自己,手機倒先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剛一接通,向建華還沒來得及“喂”,那頭就傳來了焦急的聲音:“爸爸,快來,有人要打我!”
向建華聽到是兒子的聲音,酒馬上就醒了,忙問:“怎麼回事?”
“碰到混混了,他們正在找我,你能不能快點趕過來,我就在巡禮門這邊,民生銀行的對麵。”向天若語速極快,說話還有些發顫。
向建華本來還記著兒子上午的叛逆,但想他和自己鬧翻之後,居然會主動打電話過來,那必然是真的遇到了危險,兒子是他的命根,老子打得,豈容旁人打得?他當即下達指令:“別慌,我就在附近,你待著不要動,我馬上過來!”
向建華掛掉電話,當即起身離席,馬上就有隊友提著酒瓶過來阻攔,不滿地說:“華哥,今天你肯定不能提前走。”
向建華記掛著兒子,加上喝了不少酒,這時哪裏還會管他是誰,大聲說:“有人要打我兒子,我能不能走?”
他這一嗓子喊出去,隊友們都嚇了一跳,眾人先是一愣,跟著紛紛站起,罵道:“華哥的公子也有人敢動?他媽的,不曉得天高地厚。”“是哪些x子養的找死?讓弟兄們會一會他!”“在什麼地方?我二哥是公安局的,老子玩死他們!”
大家都鬱悶了一整天了,這時酒精上湧,什麼飆話都放了出來,向建華見隊友們義氣深重,也不禁感動,說:“在巡禮門,我得先過去了。”說完飛奔下樓。
有大佬發了一聲喊:“是兄弟的,就一起幫華哥去!”說完一馬當先,尾隨向建華而去,眾人都激發了英雄肝膽,發一聲喊,也跟了上去,還有人順手提了酒瓶子。
達尼羅、埃莫森等幾名外援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隊友們忽然一哄而散,隻道是要轉戰夜店,他們哪肯錯過這等福利,撒腿便追,唯恐被這些老謀深算的地頭蛇拋下了。
向建華來到地下車庫,剛剛鑽進車裏,隻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隊友都跟著到了,打頭的說:“華哥稍微等會,我們都把車開出來,你在前麵帶路。”
向建華感動不已,他先把車倒出來,停在離出口不遠的地方,隻等隊友們都踏上了座駕,就要浩浩蕩蕩奔赴巡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