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微微亮,幾人就回到了岸上,走回了城內。月染回郡主府,容洛回西苑。在她轉身之後,容洛定定地看著她走,緩了緩,把她叫住:“阿若——我有事與你說。”
月染停下,回頭望去,容洛正朝她走來,將她抱住:“我要離開幾天,你能等我回來嗎?”
他向來來去自由,從沒跟她提過離開,她也從沒要他給個交代。如今他主動說起,月染反而覺得不安。
說起來月染最看不起那種為情所困情緒多變,總是哭哭啼啼的姑娘,太沒用。如今,她也變成那樣的姑娘了,是他讓她變成她最不喜歡的模樣。
天下,也將隻有他一個人,能把她惹得忽喜忽悲讓她患得患失。她不喜歡不由自已的感受,卻不能不喜歡帶給她所有情緒的他。
“喜歡的感覺,好煩人啊——”月染苦惱地說,以前的她是不會這般多愁善感的。
收拾收拾亂七八糟的心情,她說:“你都願意等我生生世世,把家交給我了,幾天我都等不了你就太不仗義了。”
容洛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指腹觸著頭皮,酥麻酥麻的感覺癢得她不安分地動了動,他的手往下移,摸到她涼涼的臉。
在哽咽風聲裏,他輕微的歎息被輕輕帶過:“你要是哭著說舍不得我,多好……”
月染吞了幾口氣,強忍著笑說:“你要早點回來啊,我真是舍不得你走~”
“好,我很快會回來,等我。”
容洛走後沒多久,紅衣少女便來郡主府找她,還帶了個容顏精致的女子同行。
“郡主,我是來給你賠不是的,不過看你被騙得這麼辛苦,我都不忍心了。”紅衣少女來到郡主府,沒有在西苑的客氣。
也全然忘記了昨夜疼得打滾的事。
那位氣質絕佳的女子輕啟朱唇:“紅兒,不得無禮。”
“第七郡主,我是淩瑤,認識華容尊上很多年,可謂是對他了若指掌。我知道他對你動了心,也沒有要拆散你們的意思,然而——”淩瑤歎了歎氣,麵容上溫溫和和的,看起來是個很有教養很和氣之人。
“有些事,他瞞著郡主確實不該。”
心裏沒來由的不安,心神不寧已經不是一兩天了連晚間就寢,每每都被噩夢驚醒,那個夢好長好長,長到月染忘不了又記不住。
現下,月染總算想明白不安從何而來了。
“他,不是凡人,是九天之上的尊神。與郡主你,神凡有別命格有別,實為殊途。”
淩瑤點到為止,不想與她為難,月染是個聰明人,淩瑤知道。
容洛啊容洛,你我之間,既是殊途豈可同歸。
鬼神之說,月染本不信。如此姿容如此氣度的淩瑤站在她麵前,告訴她,容洛不是容洛,是天上的神。
她本不應該信,當紅衣少女將往昔一幕幕化作一麵鏡像給她看,由不得她不信。
容洛遲遲不告訴她,是怕她不信,還是壓根沒打算告訴她?
月染不討厭淩瑤,淩瑤的態度讓她討厭不起來,她也不習慣討厭一個人。
她跟淩瑤兩人相談算不上甚歡,卻也不是劍拔弩張,反是紅衣少女憤懣不滿。若非淩瑤在側,月染覺得紅衣少女一定會對她動手。真打起來,月染必然吃虧。
是呢,她一個凡人,怎麼敵得過神。
淩瑤來此,見著月染其實是挺吃驚的,她以前不知道,人間有如此絕色。麵對她,尚能不驕不躁。
“郡主,我等冒昧來訪,不知可否觀賞府中景色?”淩瑤想看看,她住得如何。
這個要求不過分,月染沒理由拒絕,便起身作陪。
雕梁畫柱沒什麼好看的,走到栽種暮鈴花的地方,淩瑤心念一動。他的東西,從不予人,哪怕是月玄都討不著什麼好。
他自住下便守著這花,有人說這花太過妖冶要除掉,他不讓。有人說這花凝神聚氣問他討,他不予。
卻給月染種了一牆。
淩瑤僵著臉色,扯出一個苦澀的笑,說:“他待你,真好——他不曾給過我,待你的溫柔。”
陪在他身邊很久很久,久到她和所有人都認為,她會和他在一起,她也自然而然地認為,他們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