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庭院深深深幾許(1 / 3)

沈悠然抱著沈守真回到沁芳院,喚了丫環端來清水清洗傷口。前世的她媽媽是個醫生,所以這醫護上的護理她也懂得些許。清洗好額頭的傷口,她還仔細檢查了身上其它地方,確定除了額頭外並無其它外傷,才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氣,秀眉微皺地坐在床邊,神情越發沉重。

不一會兒,沈府大太太邵氏二太太駱氏和幾個貴婦得了消息各自帶著貼身丫環驚慌而入,大太太一邊走一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受傷呢?”人已一窩蜂湧到了床邊。

隻見沈守真閉著雙眼,像睡著了一般,左額角上拇指大的一處已經淤腫變青微微泛著點血,頗有點滲人,皺著眉頭,麵容上還殘留著淚水流淌過的痕跡,白嫩的皮膚此時更顯得蒼白無色,進府新做的藍色錦袍亦顯得有些淩亂不堪,讓人看了既心疼又可憐!

沈悠然聽了,拿手帕擦了擦眼淚,站起來行禮,卻是喉嚨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啊!都出血了!”一個貴婦驚聲叫道。

“這還了得?怎麼下這麼重的手?”

大太太忍不住傷心落淚,淒淒道:“剛才還好端端的,怎麼一下子變成這樣?”手拿帕子擦淚,“這要有個三長兩短,叫我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娘親!”

二太太聽了這話不屑地撇了撇嘴,別人不知這駱氏的表麵功夫做得行雲流水還隻當她當真是寬厚待人、慈悲心腸呢,天底下就有這麼一類人專會討巧演戲,隻為博得一個世人稱讚的好名聲。她們做了十幾年妯娌了,還不知她麵慈心恨的一麵嗎?再來以她自己的想法,將勤勤是不知廉恥,不值得可憐——小叔子不要她,她還要巴巴地追過去,不僅害了她自己,更害得小叔子有家也不敢回;二來以老太太對她們姐弟兩的態度來看,估計老太太與她是英雄所見略同,不僅如此,老太太更恨的是因為這件事情與太傅府交惡——當年兩家是門當戶對,提不上誰高攀誰,因此外間批評是各各一半。可是自從新帝登基,將府一門頗得聖心,更出了一個聖寵不倦的德妃,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沈府隨著沈老爺子過世,再不屬於侯門世家,外強中幹,逐漸衰落。所以看到現在這個場麵,她心裏不但沒有半分悲哀,反倒覺得像出了一口惡氣般,一時間暢快極了。然而麵上功夫卻是做足,拿著手帕裝作抹淚。

“撲嗵”一聲,沈悠然跪倒在地上,對著大太太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求伯娘憐惜!自從回到府裏,自知沈府不同別處,不敢隨意行事,所以我和阿弟一直安份守已,小心謹慎,見人必有三分敬意,從不敢茲意惹事。可是今日竟有人當麵對我娘對我外祖父惡意出言汙辱,阿弟年幼,聽不得汙言穢語,隻是靠著本心去惟護他們的聲譽。我雖然年紀幼小,但也知道是非黑白、事情輕重。

將太傅行事光明磊落,做人正直不阿,卻被這些人造謠編緋、信口汙蔑,任是一個正派之人聽到亦覺得氣憤不已,何況我們!上一輩的事情,悠然不敢置喙。但娘親生我育我,細心教導,無不用心,在悠然心裏她就是天地下最好的母親。若聽到有人惡言玷汙她的名譽,我們卻無動於衷,實妄為人子女!

悠然心中既愧且疚,但天地之大,舉目無親,我們姐弟隻有沈府一個依靠。今日之事,絕非偶然,如果任由謠言惡傳下去,不僅損了沈府的名譽,其它稍有關聯之人也會因此受到牽連,到時再發生什麼事情也未可知!”說完再次鄭重地磕了個頭。

聽得在場眾人吃驚不已,不禁仔仔細細將她研究起來。湖綠繡荷花壓腳雙襟襦裙,配以白色腰帶係之,細長同色宮絛垂落在地,顯得原本秀美的模樣更加出挑,而此時臉上又梨花帶雨,更顯得嬌弱可憐,讓人忍不住為其掬一把心酸同情淚。

然而落在大太太眼裏,卻是帶了一絲不明的厲色。

嬌嬌弱弱的嗓音,半點力量都沒有,卻像一把刀逼著沈府——逼著沈府對此事做個表態。若是繼續含糊不清,那麼受損的將是沈府的名譽,以後此類的事情也許還會發生,若是能殺雞儆猴,那麼雖不能堵住悠悠眾口,但至少不會如此倡狂,而且這裏麵,還隱著一層意思。

京城裏的風言風語他們沈府管不了,府裏的閑言碎語他們還管不了嗎?可沈府卻睜隻眼閉隻眼,任由府中婆子媳婦胡亂嚼舌,將話傳到他們耳中,以示警戒。這個也確實是沈府有意放之任之,畢竟老太太的態度擺在那裏,誰敢為他們出這個頭?但今天這事,卻不能敷衍了事。

傷人的不是府裏的人,讓外人欺負到府裏,處理此事的態度就是沈府對這姐弟倆的態度;而且這裏還牽扯到將太傅甚至是德妃娘娘——人是在府裏傷的,話是在沈府說的,遲早要傳出去。雖然將沈兩府已無來往,外人也知其中原委,但畢竟同朝為官,處理得輕了隻怕招人話柄,被人有心利用此事說道也是個麻煩;再來,將太傅雖然態度強硬,但也無法沫滅親外祖父這一身份,看見親外孫被人重傷,心中也必然有想法。

想到這裏,大太太心中已有思量,眼裏帶著探究嚴厲地望過去,平日裏看著低調行事,在她麵前謹言微語,連多說一句話都怕犯錯的人,今日卻在眾官家貴婦麵前展露風彩,是她往日太過輕看還是當真急怒攻心口不擇言?可這‘口不擇言‘的話未免太過精密了,一個才八歲的女孩脫口而出,讓誰能相信她有這份過人之智?

過去將她扶起,眾人麵前做戲還要做全套,“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說得我這心都揪起來了!”輕拍著她的手,道:“你放心,伯娘一定會為你討個公道!這些人也太可恨了,竟然欺負到府裏來!”

沈悠然含淚點頭,低垂眉眼裏,卻是一抹冷笑。

一個闊臉的貴婦拉著她的手道:“你心裏也別想太多,有什麼不開心的隻管告訴你伯娘,她可不是那些個勢利人,以前待你娘也像待自已妹妹一般看待,有缺的隻管說。至於那些混帳話你聽聽也就算了,若是仔細去深究,倒是中了他們的道了!快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