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決定?”
“嗯,還在準備中。幾個節目同時進行取材,然後討論後決定播放哪個。”
“哼,這樣的話,關於戶神先生的為人,還有些要說的……”野村嘟噥著,他似乎也有自覺自己在電視上說不出俏皮話。要電視上播出的話,就不能隨隨便便了。
“決定後,我們會聯絡您。”說著,泰輔起身離開。
走出店沒幾步,泰輔重重歎了口氣。
“聽到牛肉丁蓋澆飯是戶神在獨立後做出來的時,我還以為有收獲呢。沒想到剩下的全是屁話,一點用都沒。”
“嘛,沒辦法,試試其他辦法吧。”
“其他的?還有什麼辦法?”
對於泰輔的提問,功一唯有咬緊嘴唇。
戶神政行和“有明”的關係也許沒那麼簡單就能發現。戶神是犯人的話,肯定不會讓其他人知道這層關係。
兩人一言不發地走著。路旁有家家用電器店。店門口放著液晶電視,正播著高爾夫比賽。
功一停下了腳步。“怎麼了?”泰輔問道。
“他提到過看電視了吧。”
“什麼?”
“戶神送外賣的咖啡屋。因為有電視機,所以聚集了很多客人。”
“啊,是這麼說過。有什麼問題?”
“你覺得他們在看什麼?”
“哈?”泰輔張大嘴巴,“我怎麼可能知道這種事。”
“但是,我知道。”功一敲敲泰輔的肩膀,“快點,再去兜趟風。”
兩人的目標是櫻木町。在大岡川上的橋旁停下車,功一走進一家咖啡屋。一家小木屋,店名為“馬之樹”。
一看到他走進店內,櫃台前的白胡子店長就抬起頭,露出爽朗的笑容。
“啊,是你。”
“那個時候謝謝了。”功一客套道。
“後來,去過’戶神亭‘了嗎?”
“還沒。對了,想打聽點事。啊,對了,先來兩杯咖啡。”功一用手比劃著二,在櫃台前坐了下來。
泰輔也在旁坐下,一臉莫名。在來的途中,功一也一言不發。
“以前,這附近是不是有家’SUNRISE‘咖啡屋?”功一問道。
店長邊泡著咖啡邊一臉思索狀,不久,他點點頭。
“有啊。就在前麵那幢大廈裏。但是,現在關門了。”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因為那個事件,關門了?”功一抑製內心的激動說道。
“沒錯。你知道挺多的嘛。那時,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呢,懷疑我們也做了同樣的事。”
泰輔瞧瞧用手肘捅了下功一的腹部。
“什麼啊?那個事件?”
“等下告訴你。”
喝著黑咖,功一思緒萬千。終於找到了戶神政行和“有明”的關聯。但是,對於他來說,這裏集結著痛苦的回憶。
四年前,橫濱的一個賭博組織被掃蕩了,那份名單中發現了有明幸博的名字。
那個賭博組織借用的場所是家有電視機的咖啡屋。客人們邊看著賽馬比賽,邊委托賭博組織購買馬券。據當時的新聞記載,那家咖啡屋的名字叫“SUNRISE”。
“我不太明白。賭博組織(注1)是什麼?從來沒在電視上聽過。”靜奈躺在床上問道。泰輔雙手抱著愛用的枕頭。
“私人賭馬。”泰輔說道。
“私人的?讓自己的馬比賽,然後賭錢?”
“不是。沒這麼奢侈。你在想些什麼。”
“那我不知道嘛。”靜奈拔高嗓音,望向功一。
“普通的賽馬知道嗎?”功一問道。
“這點還是知道的。”靜奈答道,“預測哪匹馬會贏,然後買馬券。猜中的話就有大筆賞金。不過,我沒玩過這個。”
“賭博組織就是購買馬券的中介。客人下注自己心儀的馬,然後他們按照客人的下注購買馬券,當然,錢由客人支付。”
靜奈在床上翻了個身。
“簡而言之,代替那些不願大費周章買馬券的客人去購買?”
“對於客人而言,是有這樣的便利。”
“那麼,手續費多少?”
“不,基本上免費。需要手續費的話,客人肯定自己去買了吧。”
“那麼,為了讓咖啡屋生意興隆提供的服務?”
功一對靜奈抿嘴笑道。
“被揭發的時候,大概會拿這個當借口吧。”
“誒?什麼嘛。到底怎麼回事?簡單明了地解釋一下嘛。”
“賭博組織名目繁多。現在提到的是基本中的基本。這樣一來,老板不需要資金儲備。客人也省去了自己購買馬券的麻煩。然後,中了馬券後,老板會抽取較大的紅利。合法的公營賭博組織會抽取馬券金額的四分之一作為運營經費。譬如下注一百萬,則實際的下注金額為七十五萬。因為賭博組織抽取的運營經費較低,所以抽取的紅利較高。賭博組織滿足客人的需要,應運而生。”
“但是,老板先生不是會虧本嗎?”
對於靜奈的“老板先生”這個稱呼,功一莞爾。
“按照客人的下注購買馬券,當然會虧本。如果他們無視客人的要求,按照自己的意願下注呢?客人猜錯而自己猜對了,這樣賞金不全都是自己的了嗎?”
“那如果自己也都猜錯了呢?”
“這種情況當然時有發生。所以保險的辦法是從客人那收到下注的委托,卻不買馬券。這些下注金就源源不斷滾進賭博組織的腰包。”
“客人猜中的話,怎麼辦?”
“隻有支付賞金了。但是呐,現實中,馬券這東西,不是這麼容易就猜中了。雖然也有猜中的情況,不過大多數都是落空的。長遠來看,賭場老板必然會財源滾滾。賽馬就是這玩意兒。所以JRA(注2)才這麼有錢。嘛~為了以防萬一,客人高額下注的話,賭博組織保險起見還是會照實購買的。”
靜奈低下頭,似乎在努力消化功一的話。過了會兒,她猛地抬頭。
“那個咖啡店叫啥來著?”
“’SUNRISE‘嗎?”
“嗯,’SUNRISE‘裏幹的勾當就是這個?”
“差不離吧。”功一轉了下椅子,麵向電腦屏幕,上麵顯示著網上檢索到的新聞報道。“報道上這樣寫著:該店的店員在專用記賬本上記下客人下注的枠番和馬番(注3),交給客人存根這樣的經營體係。猜中的客人需要比正規店多支付5%的金額,事實上,他們並沒有購買馬券。看吧,和我說的一樣。”
“那麼,爸爸也是其中一員?”靜奈沉下臉。
“顧客名單上有他名字,估計是常客。”
靜奈搖搖頭,把抱著的枕頭扔向牆壁。
“這種事,怎麼讓人相信。我對爸爸賭馬的事一無所知。”
功一和泰輔對視著,泰輔的臉上夾雜著憤怒、受傷的表情。功一想,自己的表情大概也和泰輔差不多吧。
“因為靜那時還小啊……”泰輔嘟噥著。
靜奈坐起來,斜了他一眼。
“什麼嘛,怎麼回事?”
然而,泰輔沒有作答,他朝功一投去求救的眼神。想必他自己不想開口說這些吧。
功一托著腮撐在電腦桌上。
“爸爸癡迷於賭博,尤其熱衷賭馬。”
“我怎麼從來沒見過。”靜奈語調強硬地說。
“因為那時靜還很小很小。每逢店休息,他肯定會去賽馬場,早出晚歸。媽媽說,他輸了就滿身酒氣回來,贏了就亂花錢。為此,爸媽經常吵架。但是,爸爸一點都沒有收手的打算。”
“但是,就我所知,這種事一次都沒發生過。他戒了?”
“戒了,因為被寫進作文了。”
“作文?”
“哥哥,別說了。”泰輔用力擺著手臂。
“不說這些,靜會一頭霧水的。”功一繼續望向靜奈,“泰輔在作文裏寫,每逢休息日,目送著爸爸去賽馬場,好寂寞,想要爸爸多陪自己玩。讀了這篇文章後,老師特地前來家訪,讓爸爸多注意孩子的心情。於是,爸爸認輸了,和我們還有媽媽約好再也不去賽馬場了。”
“騙人……”
記憶中的爸爸漸漸遠去,靜奈受到了刺激。
泰輔咂了下舌。
“會拿這些騙人嗎?都是你在作文裏寫了奇怪的話惹爸爸發火了,這些話媽媽經常放在嘴邊呢。”
“那個時候很慘呢。”功一苦笑道,看樣子,定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但是,這的的確確是家庭生活中珍貴的一章回憶。
“爸爸還是沒有戒掉啊,賽馬。”泰輔咬著嘴唇說道,“雖然不去賽馬場了,在家附近趁機投注。”
“家裏也有媽媽盯著。不過,說起來也有過這樣的事。每逢周日,借口聚餐出門了。跟去賽馬場的時間差不多,也是早出晚歸。大概去’SUNRISE‘了吧。然後打電話給賭博組織下注,在家也能賭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