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歌還是沒睜開眼睛,但她心裏掀起了巨浪。她的印象中,從未聽容析元說這三個字,就連以前他奪走了寶瑞,他也沒有說過:“對不起”。
可是,尤歌已經身心疲憊,傷痛不曾遠去,傷口還在痛著,一句對不起,已不能化作有效的創可貼。
“我……那晚的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和她,沒有發生關係的,隻不過當時她喝了酒……”容析元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向尤歌講述著那晚的經過。
他知道她在聽著,雖然眼睛還閉著的。
說完這些,容析元也顯得有氣無力,仿佛講了一個漫長的故事。
其實尤歌當然知道何碧翎不會是在那晚懷孕的,因為時間上不吻合。但就如她所說,她又如何能相信兩人在這四個月裏沒做那種事?可現在容析元的解釋揭開了謎底,原來何碧翎竟是用一種比小偷還可惡的方法讓她自己懷孕了。
尤歌再也無法裝睡,睜眼那一霎,她隻覺得整顆心都揪在一塊兒,喉嚨都被無形的大手扼住……她如何高興得起來?就算容析元和何碧翎沒有做過,可事實是何碧翎有了容析元的孩子啊。
尤歌紅腫的雙眼含著濃濃的憤怒和悲傷,嘴角噙著苦澀的笑意,喃喃地說:“我該怎麼麵對,你又該怎麼麵對?即使你們真的沒做,即使你說的全都是真的,可是時間可以倒流嗎?她的肚子,我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嗎?我沒那麼偉大,我無法忍受別的女人有你的孩子,不管這孩子是怎麼來的……”
說這番話,尤歌的心都在滴血,蒼白的麵容很憔悴,看起來就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她的苦笑,比鋒刃還利,狠狠紮在容析元心頭。
容析元伸出他的手,握住尤歌的小手,溫暖著她,卻又像是怕接下來的話會讓她跑掉……
“我這輩子注定是會對不起你了……何碧翎肚子裏的小生命是無辜的,已經四個月了,我們無權剝奪孩子的命。但是我答應你,不會跟何碧翎有交集,她生孩子養孩子都是她自己的事,我不會參與。而且,她將會回去澳門待產,在澳門生孩子。”容析元不知道自己怎樣才夠力氣支撐說完這些話,他隻感到尤歌的手越來越涼。
尤歌呆滯的神情維持了幾秒鍾,隨之而來的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抖的嘴唇裏吐出斷續的字句:“你這是……是在告訴我……你同意她留著這個孩子……是嗎?”
這每一個字,都如鈍器在割著尤歌的心,身子變得好冷,墜在冰窖裏的感覺。
容析元的眼神充滿愧疚,緊緊握著她的手,卻是用沉默來代替了回答。
尤歌平躺著,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就是不讓它掉下來……強行控製著,然後,將被子拉起來,縮進去,再也不想看他,不想說半個字。心痛,是可以耗盡人所有的能量。
容析元原以為尤歌會大鬧,他還想著要怎麼安撫,可是現在她卻默默地不說話,隻能看到她蒙著身子,肩膀處在抖動。這樣的尤歌,反而讓人越發為之痛惜,他的心也跟著抽搐,發緊,但他能說什麼呢?該說的都說了,說來說去最後一個意思也是在告訴尤歌他的決定是允許何碧翎生下孩子。
再多的解釋和安慰都是指向這個結果,那麼現在說什麼話都是多餘的,尤歌什麼都聽不進去。
尤歌不是軟弱到不敢鬧,而是她今天暈倒過一次,是被氣昏的,雖然沒有大礙,可她也被嚇到了,她生怕會影響到孩子,所以她現在不會鬧,但這需要她去壓製內心的憤怒和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
這一晚,容析元不用尤歌說,他自己就去睡沙發了,他也需要冷靜,需要考慮太多的事情。
第二天。
尤歌是在米粥的香味中醒來的,睜眼就看到容析元端著熬好的米粥出現在她麵前,那一刹,她是有種溫暖的感覺,隻是,當混沌的意識回籠,想起發生的種種,她想笑都笑不出來,渾身僵硬。
尤歌的腳有一點浮腫,這是很多孕婦都會有的現象,現在她一起身就感覺兩腿發漲。
“我來給你揉揉。”容析元笑著走過來,蹲下,如往常那樣溫柔體貼。
這迷人的笑容這麼熟悉,尤歌有幾秒的晃神,看著他溫熱的手掌在輕輕按摩著她的小腿,他的眼神還是這麼深情,這個男人,又怎會傷害到她呢?
但就是那樣諷刺的事實,他昨晚真的承認了會同意何碧翎生孩子。
尤歌忍著心痛,冷冷地推開他的手,下地,轉身往浴室走。
不理人?
容析元無奈地望著尤歌的背影,他知道,這次,她很難原諒他的,他做好了被罵的心理準備。
尤歌洗漱好之後,也不吃容析元端來的早餐,而是去了主宅廚房,自己盛粥喝。
她連正眼都不看他,當他是空氣,冷漠而又空洞的眼神,看著讓人不能不去心疼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