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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這兩張彩印紙拿在手上,一對比,馬上就笑了:原來,我竟然把我曾經當過兵的經曆當作工作經曆了。管不了那麼多,先試著做做吧,如果他們能要我的話。

我先試著打了押運員這張彩印紙上的電話,對方說,已經招滿。我又打保安這張,也招滿了。這回,我真的有點泄氣了。就在剛才,我還看不起跟我一道出來的同鄉,覺得他們身上滿是泥土,頭發亂七八糟,說話土裏土氣,心想我一定能夠比他們強。可他們一個個都跟著公司的人走了,而我卻在這裏發呆。我出來的時候,躊躇滿誌地對妹妹說,我會打工賺錢,然後寄回去給她和媽媽用。可是,我現在自己都要餓肚子了,因為我根本找不到工作。我差不多由泄氣變成絕望了。

眼看著天色漸晚。天氣陰冷不說,關鍵是我還沒找著著落,我連過夜的地方也沒有。我出門時隻帶了五百元錢。買了火車票後,就隻剩下不到二百元了。這就是說,我現在連回去也不可能了,因為這根本不夠買一張回去的火車票。我有點後悔為什麼不多帶一點,哪怕一千也行,這樣我就不至於有家也回不去了。我捂著口袋,這個樣子就像是老母雞在孵蛋,可人家能孵出小雞,我卻捂不出更多的錢來。

農貿市場裏人已經越來越少了,有的在拆帳篷。不知明天還有沒有人來這裏。即使有的話,今天晚上我又該怎麼辦呢?我突然發現,我有點想家了。我是多麼的憎恨那個家,多麼的渴望離開那個家,現在,我竟然想念它了。我的媽媽,我的妹妹,還有我那冷若冰霜的爺爺奶奶。我想他們了。

農貿市場門可羅雀。料峭寒風呼呼吹著,地上的彩印紙像風箏一樣被刮了起來,漫天飛舞。帳篷越來越少。帳篷裏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不時伸出腦袋,自言自語道:“沒人了?看來今天沒人了。”然後又趕緊把腦袋縮進去。

我有點冷。我還沒有想好我接下來要幹嗎,但我肯定不能傻坐在這裏,因為有人開始清掃地上的垃圾了。我提著行李袋,茫然地走著。

“找工作嗎?”

我聽到有人在說話。我聽了一天這樣的話,聽得都麻木了。找不找工作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熟練工。

“呃,先生,請等一下。”

那個聲音又在說。我不知她在跟誰說話,便好奇地回過頭,發現身後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和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跟在我身後。我看著他們。

“你要找工作嗎?”女人說。

我問:“你是跟我說話嗎?”

女人燦爛地笑笑,走到我麵前,說:“是啊。先生,是不是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她露著好看的牙齒,簡直比瓊瓊笑得還甜。這讓我感到了一絲溫暖,我把手裏的幾張彩印紙朝她晃了晃,好像是在回答她:“是。”

女人笑得更甜了,上下打量著我,滿意地說:“到我們那裏去吧。”她明明是在對我說話,眼睛卻看著男人。男人也點了點頭。不過他的臉上並沒有露著女人一樣的笑容。

“你們……”我本來想說,你們還沒問我姓名籍貫學曆年齡呢,怎麼就同意了。可是我一說出口,就變成了:“你們是什麼公司?”

女人馬上說:“我們是星光文化娛樂公司。這是我們的老總牛先生。我姓羅,是牛總的助理。”

我也自我介紹說:“我叫羅亮。高中文化,當過五年兵……”我覺得一定要先把自己的情況如實說出來,才對得起對方的信任。可是他們壓根就不想聽我說完。

牛總看了羅助理一眼,不過隻是眉毛一挑,並沒有說什麼。羅助理臉上顯出無限嬌豔的笑容,望著牛總,誇張地說:“牛總,您真是厲害,一看他的身板就知道他當過兵。”她又轉過臉來對我說,“原來你也姓羅,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走,先上車再說吧。”我糊裏糊塗就跟著他們上了車,一輛很高級的轎車。我在心裏問自己,我這是找到工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