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經理坐在電腦前,頭也不抬地說:“姓名。”
我沒聽清,便問:“什麼?”
她看了我一眼,強調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這才發現,她這是在了解我的基本情況,忙說:“羅亮。”
“年齡。”
“24。”
……
然後我又回答了籍貫民族身高體重身份證號碼等。填寫完這些,齊經理問:“當過保安嗎?”
“沒有,我是第一次出來打工。”
她斜睨了我一眼,打了個電話:“老六,你要的人來了,你把他接去。”
不一會兒,出來一個五短身材的人,三十幾歲的樣子,一臉的橫肉。他的發型跟牛總很像,也是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裏麵是一件黑色圓領衫。這個人就是老六吧,我猜想。那人向我走來時,幾乎腳不掂地,像是一團肉球滾了過來。他站在我麵前,足足比我矮一個頭。但他還是很高傲的仰著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問:“當過兵?”
“嗯。”
“我叫孫大海,在這裏大家都叫我老六。”
“六哥。”我學著江湖上那種口氣,朝他笑了笑。
老六也對我笑了笑。說實話,他不笑還好看些,笑的時候臉上的橫肉擠在一起,把眼眶的位置擠成了一道皺褶,烏黑的牙齒參差不齊,說多難看有多難看。他說:“你今後就跟著我。走吧。”
接下來,我就在這裏正式開始了打工生涯。在繼續下麵的故事之前,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把這裏的簡單情況作一個說明的。
我認真觀察了一下,發現這裏其實不是羅助理說的,叫什麼星光文化娛樂公司,而是叫星光夜總會。不過也許夜總會也可以叫做文化娛樂公司吧,我並不計較這個。我的工作名稱是保安,而且有個具體的分工,叫內保,也就是負責夜總會裏麵的安全保衛,製止各種尋釁滋事。而且我們不用穿保安製服,由公司統一給我們置辦行頭,就像六哥一樣,黑西裝,黑襯衫。
六哥是我們的頭兒。他頭一天把我帶到他的辦公室時,就把我的工作性質、工作任務介紹過了。他特別強調說,我們內保一共有十六個人,分兩班值班,每班工作八個小時。如果發生了特殊情況,輪休的那一班也要隨叫隨到。他還給我透露了一個秘密,說內保所有人員都是牛總親自物色的,他看上了就直接帶來上班。我這才明白,原來我在農貿市場窮途末路時,正好被他看到,並帶到這裏來了。我本來還想問下那個羅助理的情況,但我初來乍到,不好多問這些。
六哥個子不高,說話的嗓門卻很渾厚,這可能跟他寬大的胸腔有關,胸腔大,共鳴效果好,所以發出來的聲音也渾厚。六哥說話很簡潔,也很直接。他從不跟我文縐縐的,而是直來直去。比如,在我詳細閱讀公司規章製度時,他把我手上的東西奪下,然後重重地拍著我的肩膀說:“看那個幹什麼?我們的任務很簡單,拳頭說話。”說完還揮了一下他的粗壯的手臂。他的話把我嚇了一跳,覺得他簡直跟電影裏的黑社會差不多。我可不想當黑社會,我想。我還是把這些規章製度看完了。
六哥帶我去吃飯時,裏麵有幾個人正在吃飯,看上去是幾個和我差不多的年輕人。他們正在大聲說著一些粗話,並發出一陣陣浪笑聲。他們看到老六帶著我過來,馬上不說話了,把目光齊刷刷地向我射來。我覺得那些不像眼睛裏射出來的光,倒像是一群狼餓急了眼似的。老六說:“新來的,叫羅亮。”那些人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看著我。
吃飯時,有一個人問:“身手怎麼樣?”
六哥說:“怎麼?想練練?”
那人陪笑說:“我怕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家夥。”
六哥說:“先吃飯。”
那人便噤聲了。
眼看著吃得差不多了。剛才那人端著碗起來,從我身後走過去。我不知道他是去幹什麼,但他剛才說過話,我有點注意他。他從我身後走過去時,冷不丁地拉了一下我坐的椅子,我早有提防,屁股稍稍一抬,讓他把椅子抽走,然後紮穩馬步,繼續保持著坐著吃飯的姿勢。然後我才站起來,客氣地問了一句:“你把我的椅子拿走幹什麼?”其他人見狀,一齊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