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1 / 3)

老六把我叫進辦公室,把阿彪等人支開後,惡狠狠地訓了我一頓。見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他又換了一副口氣,說:“阿醜,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惹強少,他是惹不起的。”

我說:“為什麼?就因為他有錢嗎?”

老六說:“他當然有錢。他不僅有錢,而且……反正我們得罪不起!”

我說:“而且什麼?”

老六說:“他跟我們牛總是鐵哥們兒。”

我不屑地說:“這樣的哥們兒,不要也罷。”

老六說:“我說阿醜,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我說:“你要我明白什麼?難道像他這種有錢人就可以胡作非為嗎?”

老六說:“不是這樣說。我們這裏是夜總會,夜總會又不是飯店,不是商場,而是娛樂場所。他想怎麼玩是他的事,我們根本不能幹涉他。”

我用奇怪的眼睛望著老六。他今天不僅說了比往常任何一天都多得多的話,而且說出來的話很讓我意外。我說:“想怎麼玩就怎麼玩?這裏難道不受法律約束嗎?”

老六哭笑不得。除了笑,他的任何表情都很可愛。包括現在,嘴角下撇,眉毛內收,鼻子朝外翻,眼睛眯成一條縫,整張臉看上去很像一隻被霜打過茄子。他用力地抽了幾口煙,他的可愛的臉便籠罩在他自己吐出的煙霧中。他說:“阿醜,你他媽的不要給我扯遠了。我知道你腦瓜子聰明,但現在不是你該聰明的時候。我們吃這碗飯,就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們的任務就是不讓人在這裏搗亂滋事,別的事我們不要去管。”

我冷冷地說:“如果你姐姐、你的妹甚至你老婆,被客人摟著抱著,得意洋洋從你麵前走過,你還會這樣想這樣說嗎?”

他被我這句冰冷的話嗆得噎著了,半天說不出話來。然後他又用力抽了幾口煙,再一次把自己罩在煙霧裏。他說:“阿醜,那個女孩真是你女朋友?”

“是與不是已經無關緊要了。”我不無失落地說。我又想到強少那副驕橫跋扈的樣子,我說,“他不該那麼玩弄女人。”

老六明白我說的“他”所指的是何人。我們再一次把話題集中到了強少身上,說實話,我很想搞明白強少的身份,搞清他如此不可一世的背景。老六則總是閃爍其詞,他已經找不到很好的理由說服我,隻得說:“好了阿醜,看在你年輕,又一向表現很出色的份上,這次就算了。等下我帶你去見強少,請他給我個麵子,原諒你這一次。你誠懇點認個錯,這事就到此為止。如何?”

他這句充滿好意並且語重心長的話卻深深地刺痛了我。我向他道歉?我憑什麼向他道歉?我沒打他,沒罵他,他罵了我幾句我也沒還口,我隻不過是想讓瓊瓊從他那不懷好意的懷裏奪過來,我有什麼錯?羅丹琳也有過類似的經曆,她最終把洗腳水潑在了那個老男人的身上。我難道還不一個弱女子?我憤憤地說:“去他媽的道歉!”

老六把煙丟在地上,踩滅,站到我的麵前,嚴肅地說:“羅亮,我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也算仁至義盡了。你剛才也聽到了,強少要見老板。他如果在老板麵前稍稍說上幾句對你不利的話,你就得卷鋪蓋滾蛋。你可得想清楚!”

我深深地望著老六。是的,老六說得很清楚,我要向強少道歉,否則的話就得卷鋪蓋滾蛋。我笑了一笑。可我知道這種笑不是發自肺腑的,連我自己都覺得笑得很假。我說:“是嗎?那我現在就去打鋪蓋。”說完,我就要去開門。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充滿了悲壯。說實話,這幾天,我想了無數次,想要離開這裏。我想得很美好,跟老板和同事們瀟灑地揮揮手,說,拜拜啦,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然後充滿自信地走出夜總會的大門,去另一個不是夜總會的地方打工。當然我也想過跟羅丹琳一起約好,瞅準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悄悄溜出夜總會,然後遠走他鄉,去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後一種想法當時就被我否定了,前一種想法倒是在腦子裏出現過好幾回。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即將麵臨的是,被夜總會掃地出門!我很灰心,甚至有點絕望。我的眼睛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滾動,還好老六不過隻有我的肩膀那麼高,沒有看到。我把頭抬起來,望著天花板,盡量不讓老六看到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