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會兒,門終於“吱呀”開了道縫,露出半顆稚嫩人頭。
“……施主何事?”
小和尚單手作揖,居高臨下。
“我家小姐自京城而來,誠心前往貴寺上香,還請小師傅開門,行個方便。”冬喜回答的不卑不亢。
“阿彌托佛,上清寺今日不接俗客,施主請回吧。”
小和尚看也不看那頂華貴轎子,雙手合十,準備立刻關門。
“……大膽!我家小姐是禮部尚書獨苗千金,開國元老徐飛將軍的外孫女,今天遠道而來誠心上香,怎能被你們就這麼趕出去?”
冬喜擋住就要合上的門,麵色如吞了千斤火藥般。
小和尚“哦”了一下,不驚不咋,風清雲淡:“本寺住持昨日剛雲遊歸來,正在清修,全寺因此閉門七日——莫說尚書千金,尚書本人來了也不見。”
哇,好大的口氣,怪不得香火這般不旺!
冬喜雖是丫鬟,卻也從未受過這等氣,剛想大發雷霆,隻聽轎子裏“呲”的一聲——有人不怒反笑了。
“這麼說,空空大師回來了?”
小姐聲音嬌柔甜美,宛如出穀黃鶯。
“這位女施主,與本寺住持是舊識?”小和尚聽她口氣熟撚,轉頭望向轎子。
“舊識嘛……也勉強算是。”門簾掀開,露出一張精致靈秀的小臉,笑意盈盈。
小和尚看的一呆。
“勞煩小師傅幫我傳句話——”小姐忽的壓低聲音,“天王蓋地虎!”
小和尚嘴巴呈“0”型,眼瞪如銅鈴:“寶……寶塔鎮河妖?”
“對待和尚要像春天般溫暖!”小姐微微一笑,勝券在握。
“……對,對待豬肉要像冬日般殘酷無情……”小和尚結結巴巴說完這句話,已是麵色大變。
“原來是你!”他一邊後退開門,一邊喃喃自語,“原來是你……”
“哦,原來小師傅也聽說過我?”
小姐來了興致,笑意深了幾分。
小和尚慌忙點頭:“聽說過……原來你就是師父口中所說那‘百年難的一見的枇杷’!”
說罷立即回頭,飛快通報去了。
留下小姐在後頭拚命喊:“喂!是‘奇葩’!是‘奇葩’!”
夕陽,碧樹,晚霞。
一青袍男子佇立於寺廟正殿門口,遙遙凝望北方。
清喬在遠處端詳片刻,終於按耐不住胸中巨浪翻騰,上前一步,沉痛吐出五個字:
“大師——你、胖、了。”
男子暮然回首,卻是一張糯米老頭臉,笑顏如山花爛漫。
“善哉,善哉,心寬則無憂,無憂則體胖。”空空大師深深一揖,“顧施主,我們又見麵了。”
“阿彌托佛。”清喬有樣學樣,雙手合十還禮,“五年後還能不期而逢,誰叫我與大師如此有緣?”
當年上清一別,大師還是那個胖和尚,隻是女童已經出落為少女,姿態翩翩。
“怎麼,顧施主依舊對歸家一事念念不忘?”大師搖搖頭,“紅塵一切皆有定數,來有來的原因,走又有走的道理,施主何必強求?”
“大師說的好,我等凡人亦不敢強求,可是——”清喬柔柔一笑,將左手高高舉起,錦袖滑下,露出半節嫩白藕臂。
風吹過,叮當叮當。
那銀鐲晃眼,音如琉璃響。
“——可是命運偏偏給了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