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廣州曆險(1)(1 / 2)

剛下過雨。雖是八月天氣,廣州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的。

蕭月明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吃一點東西了。在瑞寶村一個店鋪門外的水泥台階上,他蜷縮著身子躺著,忍受著夜風的侵襲,時而清醒,時而昏睡。迷迷糊糊之間,他發覺自己坐在自家的平房上麵。偌大的一個平房,厚厚地堆積著剛脫去秧子的花生。月亮如一輪銀盤掛在鄰家屋後的香椿樹上,灑下明亮而清冷的光輝。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中秋的寒意在空氣裏彌漫開來,重重地包圍了他。他好想回到屋裏,鑽進暖暖的被窩,可是身體象入定似的,動也不能動,似乎魂魄已經融入了撩人的月色裏……

“起來,起來!”猛然間,有嚴厲的嗬斥聲穿透了他的耳膜。緊跟著,有人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他一骨碌坐起身來,看到兩個巡警站在他的麵前。他感覺大腦被某種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這迫使他努力從幻覺裏回到現實中來。

“幹什麼的?”拿警棍的那個巡警問道。

“打工的——沒有找到工作……”蕭月明囁嚅著回答。

“身份證!”巡警用命令式的口吻說。

蕭月明從短褲口袋裏掏出身份證,遞了過去。巡警接過去,掃了一眼,把它扔還給蕭月明,回頭招呼同伴走了。蕭月明將身份證塞進口袋,抱起冰涼的雙腿,頭抵在膝蓋上,閉上了眼睛。

他上身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衫,下身穿一條淡褐色的棉質短褲,腳上穿一雙平底布鞋。幾天前,這些穿戴還是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的,而眼下,上衣打了皺,沾上了灰塵;短褲褲腳處裂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他記不清怎麼劃爛的了,看著不舒服,於

是找了段鐵絲把裂口穿了起來);鞋子也弄髒了,鞋底快磨穿了,鞋幫也破開了;至於麵容,因他每天都尋到自來水衝洗一番,倒還勉強維持著一點體麵。可是,單是這樣,他已經和大街上隨處可見的乞丐沒什麼兩樣了。不過他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總覺得還沒有淪落到那個地步,雖然已經餓了三天,他還要繼續尋找下去。隻是回頭想想,他怎麼都沒算到,厄運會來得那麼快。

八月二十一日,蕭月明背著行李來到地處魯中南地區的麗山火車站,踏上麗山到廣州的直達列車。上車前,他到郵局寄了兩封信,一封寄到家裏,一封寄到他工作的那個毛紡廠。信件的內容無非是說,要父母放心,他要離開工廠到深圳打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創一番事業出來,光宗耀祖,不辜負他們多年的養育之恩;感謝工廠領導的栽培,請他們不要追究他擅自離廠這件事情,不要為難他的父母。

他進毛紡廠才剛剛半年的時間。他不知道這一走是什麼樣的後果,但他什麼都顧不得了,他已經忍無可忍了。他不能在那樣的環境裏生活下去了。他並不認為離家出走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做出這樣的舉動,實在是無可奈何的,再這樣呆下去,他會發瘋,甚至會死掉。那一次,從霞的家裏被趕出來坐車回麗山縣城的時候,他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離開這個傷心的城市,在這裏,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他眷戀的了。他原本以為,真的會有人在乎他的,可是,霞的冷漠讓他感到了絕望。這裏沒有他想要的愛情,他深深地愛著的霞不可能成為他的知心愛人。無情無愛,活著還有什麼意義?離開麗山,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從頭開始,或許是他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