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那一天,我用了二十一個小時完成了十二台手術,這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那天我能感覺到的隻有生命的渺小,還有在我內心深處很久都沒有辦法平息的震撼。”
在那些戰爭頻發的年代,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年輕軍人,即便身體看起來沒有損傷,他們所需要經歷的心理治療也長達多年,有些人甚至因為無法承受而直接崩潰。
因為畫麵的血腥與殘酷,是沒有經歷過的人所無法想像的。
“allen教授,請問當時對您來說最震撼的事情是什麼呢?”
應該是之前和主持人串好的台詞,但當那道朗潤的嗓音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他還是不可抑製的顫抖了身體。
“那是我做完第一台手術出來,醫院走廊裏已經人滿為患,我還來不及脫下手術服,就被助理拉進了另一間手術室,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我就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床上傳來。”
allen教授的聲音很輕,語調也很平緩,此時偌大的館內沒有半點雜音,盛安然坐在剛剛才準備出來座椅上,冷靜的似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手術床上是一對母女,事發的時候媽媽正帶著女兒在附近的商場買衣服,爆炸發生的一瞬間,母親本能地將女兒護在了身下,所以那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女人全身大麵積燒傷,體內多處被震入玻璃碎片,也不排除器官損壞的可能性。”
“救護人員將人抬過來的時候,兩人的身體已經被創口黏在了一起,分離手術剛進行完,做手術的女醫生就支撐不住暈厥了過去,所以我才被臨時拉過去。”
“這時候母親還活著,但她傷勢很重,手術時間不容延誤,女兒情況相對平穩,但孩子的耐受力不足,胸腔有出血跡像,不及時剖腹查看,情況隨時會急轉直下——”
教授那一副銀邊框架眼鏡下的眼睛逐漸放空,整個人都沉浸在那幅畫麵中,平淡卻又極富有衝擊力的嗓音緩緩說到這裏,觀眾台上已經一片唏噓。
範琳雙不自知地握緊了拳頭,全身心地注視著台上那乍一眼看來並不起眼的男人。
主持人捏緊了話筒,跟著問了一句,
“那然後呢?”
allen教授收回目光,似乎從剛剛沉浸的畫麵中解脫了出來,他看了一眼滿場的觀眾,語速不覺加快了一些,
“當時整個醫院其他醫生都在進行手術,隻剩下我一個人有手術資質,但是我同時麵對兩位急需手術的病人,我想問一下剛剛脫穎而出的幾位實習醫生,如果麵對這種情況的人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說著,他已經將沉穩的目光轉向了台下包括盛安然在內的六名實習醫生的身上。這一問來的有些猝不及防,離得近的幾個人麵麵相覷,臉上都是訕訕的表情。
隻有盛安然不動聲色,她沒說話,甚至連眼珠都沒往多餘的方向多瞟上一眼。
顧天恩發覺範琳雙神色凝重,他靠著椅背淡淡的問了一句:“如果是你呢?”
“孩子吧。”
淡漠的聲音隔了很久才闖進顧天恩的耳朵,他不置可否,將目光轉到了台下。
“我想說說看我的想法。”
短暫的躁動之後,一位男醫生舉起了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眼底流露出幾分篤定和自信來。
allen教授衝著他的方向微微一伸手,示意他說下去。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從身邊可用的人選中挑出能力最強的幾位助手,在手術室內支起兩張手術床,同時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