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牛車的老漢是甜水村人,早些年跟周氏的丈夫交情還不錯,可寡婦門前是非多,他也不敢太照顧周氏。
年輕那會兒,葉均山剛沒了,周氏帶著兒子葉康平住,錢老漢有一次經過她家門前,看見周氏一個女人艱難的提著兩桶水,就去幫了個忙,結果第二天閑話就被傳遍了整個村子,回去他婆娘還差點跟他打起來,把他的臉都抓花了,鬧了好大沒臉。
自那以後,錢老漢就不敢再幫周氏了。
不過因為葉香桃和葉甜杏年紀小,錢老漢見四周沒人,大概是怕周氏拒絕,愣是將兩個銅板塞回到周氏的籃子裏麵。
然後樂嗬嗬的讓葉香桃和葉甜杏坐在牛車中間那個“黃金位置”。
牛車是用木板釘的,四周高,中間平,跟後世的三輪車後車鬥差不多,但中間鋪了舊棉絮和幹草,姐妹兩人坐的這個位置無疑是最舒服的,哪怕是牛車跑起來,也不會太顛屁股。
周氏感激的對老漢點頭示意。
沒多久,村子裏趕集坐牛車的人就陸陸續續的來了。
這年頭大家都不容易,肯花錢坐牛車的都是家裏條件不錯的,大多數人家還是寧願起個大早步行去鎮上,如果買的東西多了實在是背不回來再花兩個銅板坐牛車回來。
因此早上坐牛車的人並不多。
然而也是不巧,不多時,葉甜杏就看到了小田氏和被她拽著手的葉家康,葉家康今年七歲,還犯著困,一邊被他娘拖著走,一邊打哈欠。
小田氏幾乎是連拉帶拽的才把葉家康拉到了牛車上,等上了牛車,她先是從包裏翻出了三文錢遞給錢老漢,等看到周氏祖孫三人,眼睛瞬間就是一亮。
“喲,好巧啊嬸子,你們也上鎮上趕集去啊?”
周氏原本對葉樹根家的印象不好不壞,可自從過繼了倆孫女兒,見識了葉樹根夫婦兩人的冷漠絕情,再加上葉老三的拎不清,對這一家子人就沒好感。
對小田氏純粹也是遷怒。因此對小田氏的示好就跟沒看見似的。
小田氏愣了一下,臉都要笑僵了,心裏嘀咕這老婆子難不成是沒睡好把氣撒她頭上?她又看了一眼葉香桃姐妹倆,覺得周氏這是臨老了給自己找事情。
還給早就已經骨頭都化成水的短命鬼兒子過繼什麼閨女兒?就算要過繼也過繼個男丁,算是後繼有人了,過繼倆賠錢貨算什麼意思?
也不怕她兒子半夜來找她?
小田氏複雜的內心戲沒人知道,但她瞅了兒子一眼,理所當然的開口了,“嬸子啊,你看你大侄孫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要不讓甜杏丫頭和香桃丫頭讓一讓位置?”
葉香桃下意識的麵色一白,又看了一眼自家奶一眼,手指瞬間就攥緊了,反觀葉甜杏,反正周氏沒說什麼,她就裝作懵懂的樣子,穩坐中間,屁股都沒挪一下。
周氏就跟沒聽見似的,小田氏下意識的又問了一遍,就連後來的一個嫂子都替她覺得臊得慌,可小田氏不知道是執著還是不信邪,非得讓葉香桃和葉甜杏姐妹倆讓一讓,好讓她兒子舒坦點躺中間睡覺。
“嬸子,就當我求你了,香桃和甜杏兩個丫頭片子看著那麼精神,站一會兒也沒啥,沒看我家康困得都睜不開眼了嗎?”
葉香桃被氣得臉頰鼓鼓的,就見周氏慢文斯理的抬起頭來,像是剛聽見一樣,“他那麼困你還非得帶他去鎮上幹啥?哪有你這麼當娘的?年輕人就是經不起事兒。”
小田氏原本問了那麼多遍,火氣早就上來了,現在又被周氏這麼一堵,一口氣就這麼卡在了喉嚨口,上不來又下不去,臉都憋紅了。
“怎麼的怎麼的?還不許當長輩的說兩句公道話了?弄這個樣子幹啥?我一個當長輩的說錯話了嗎?你們看看,小孩子眼睛都沒睜開,非得拖去鎮上,還讓先來的長輩給他讓位置,臉咋那麼大呢?”
小田氏一口氣剛喘過來,下意識的辯駁:“不,不是,我想讓倆丫頭給家康讓一下位置,哪是讓嬸子讓?”
周氏橫了她一眼,“那不是一樣嗎?我家孫女兒不金貴,就你兒子最金貴?你想讓你兒子躺這中間,你下次早點來!”
小田氏被氣得一個趔趄,差點從牛車上麵摔下去,一路上都黑著一張臉。
然而周氏祖孫三人卻絲毫都沒被影響。等到了鎮上,小田氏冷哼了一聲,拎著兒子扭頭就走,那樣子明顯就是把周氏祖孫記恨上了。
然而葉甜杏最佩服周氏的地方就是,她完全就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硬生生襯的小田氏就跟個傻子一樣……
等小田氏一走,周氏才歎了一口氣對姐妹兩人說道:“你們怪不怪奶奶得罪了你們的二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