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當初黑泥鰍剛來這座破磚窯時,還真跟原上豹有過較量。
那是在黑泥鰍遠行投奔八路軍途中,在路過跟莽原相接的一個村口時,突然就被進村搜查的一隊鬼子偽軍發現了。
於是,黑泥鰍怕被鬼子漢奸逮住,落入他們之手不是被殺頭就是逼迫自己卑躬屈節當鬼子走狗,黑泥鰍看了,就像遭遇瘟疫,急轉頭撒腿就跑。
可是晚了。
黑泥鰍此舉,卻被正列隊出村的鬼子偽軍看了個正著。
就見走在頭前的一名鬼子指揮官把戰刀從腰間刀鞘裏一抽,又朝當空裏一揮,就歇斯底裏“嘟嚕”了一通聽來類似跟“兔子緊追”腔調差不許多的日語。
迅即,就見一隊鬼子偽軍像被屠夫追殺著的即將被屠宰的羊群,“呼啦啦”就爭先恐後著,朝黑泥鰍跑走的方向瘋追起來。
鬼子漢奸們邊追還邊朝著黑泥鰍開槍射擊,密集的子彈頓時就在黑泥鰍的頭頂、腳下、胳膊兩側等部位,“嗖嗖”地穿飛。
黑泥鰍一看雨點子一樣的槍子像瀑布一般傾瀉過來,就倏然感到汗毛直豎,眼前一團昏黑。
黑泥鰍想,完啦,這下子徹底完啦,這條小命是得徹底交代啦!
黑泥鰍悲觀絕望地暗自思忖道:“這下子可糟大糕、倒大黴啦。任由自己力氣能搬得動石磨盤,功夫能推塌了土山牆,可也敵不過一顆打進心髒的棗壺大小的槍子啊!”
黑泥鰍知道,那些密集的槍子,隻要有一顆喜歡自己小命,隻要朝他身體的要害部位使勁兒一鑽,自己立刻就得載到、玩完,自己的小命就得乖乖交給子彈。
然而,卻就當黑泥鰍感到在劫難逃、萬念俱灰時,卻奇跡發生了——他猛然看到,竟在正前方不遠處的一大片鮮綠的高粱地裏,突然打過來一陣急促又莫名其妙的槍聲。
這槍聲,打得隱匿而突然,厲害而及時!
以至,使瘋追過來的鬼子漢奸毫無防備,措手不及——眼看著,就有一大串鬼子漢奸應聲倒了下去,緊接著,就又有一大串鬼子漢奸又應聲倒了下去。
於是,麵對迎頭而來的打擊和兵員的慘痛傷亡,剛才那個高擎戰刀的跟個瘋子一樣的鬼子指揮官,正欲趴下身去組織反擊,卻沒等彎下身子,身體的下部的要害部位——命根上就挨了飛來的槍子。
隻見該名鬼子指揮官,臨死時,先緊蹬著雙腿,後彎弓下腰肢,就把個肥大的屁股高高地翹起。那動作,就像一頭難馴服的小肥牛叉開倆腿、咧著架勢想撒尿。
就這麼,鬼子指揮官又像一頭難馴服的小肥牛一樣,“噗通”尥個蹶子,就四仰八叉下去再也沒有動彈。
鬼子指揮官一死,幸存下來的鬼子偽軍就倏忽變得群龍無首,神魂不寧起來——或紛紛扔了大槍或壯膽拎著大槍就四散奔逃。
到這時,已經被眼前的精彩戰況吸引得全神貫注、如癡如醉了的黑泥鰍,這才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已經福運降臨——絕處逢生了。
然而,就當黑泥鰍沉浸在死裏逃生的喜悅之時,卻見有個禿頭大腦、一臉圓圈胡子的中年還偏老一點兒的人,卻手裏拎著一把大王八盒子,興衝衝地大搖大擺著走了過來。
此人,就是當下這座破磚窯裏的大窯主——原上豹。
當時,原上豹一走過來,就鬆弛開滿臉的橫肉,心花怒放地笑著,猛拍了拍黑泥鰍的肩膀道:“爺們兒,小爺們兒!”原上豹說:“我年紀兒比你大,叫你小爺們兒不為過吧?”
卻不等黑泥鰍回話,原上豹就說:“小爺們兒,沒事兒啦,你沒事兒啦!跟我走吧!”
然而,原上豹這麼說了,卻又像有了新發現,就拿倆眼緊盯住黑泥鰍那亮光閃爍的黑臉蛋子說:“小爺們兒,你這臉,好顏色兒啊!”
原上豹的話裏明顯帶著調侃的意味兒。若是遇見別的生人這麼說,黑泥鰍準得生氣、甚至怒罵,可眼下聽原上豹這麼說,黑泥鰍卻沒發火。
因為黑泥鰍覺得人家眼前的原上豹是自己救命恩人,對救命恩人,別說調侃幾句,就是當眾搧自己一巴掌,自己此時也不想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