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鳳嬌看過那兩枚金元寶,卻沒理瞎四。竟獨自慢慢拉開梳妝台前的小抽屜,從中取出一隻洋煙盒來。
隻見淩鳳嬌拿塗著紫紅甲油的纖嫩手指挑開煙盒,從中取出一支,就朝此時正坐在她床頭旁那把檀木椅子上的瞎四舉了舉,瞎四看了,立即呲出刷白的齊整得嚇人的一口大白牙,顯得挺尷尬地擺擺手,示意“不會”。
淩鳳嬌看後,沒再禮讓。卻從墨綠色的旗袍內掏出火柴來,劃著一根,就把置於塗著大紅唇膏的嘴唇上含著的香煙給點著了。
然後,淩鳳嬌就狠吸了一口香煙,於是,那燃燒著的煙卷兒,頓時就放射出通紅的光亮來。
隻見淩鳳嬌把煙吸進嘴裏,然後,就嘴呈著“O”形,又很快就把吸進去的煙霧吐出,吹出來。
看上去,便有一個挺有趣兒的眼圈兒,從淩鳳嬌那煞是好看的嘴唇上製造而出,漫溢開去。
此時,隻見煙圈兒在淩鳳嬌不大的臥房內嫋嫋地升騰著,彌漫著,慢慢地散去。
卻淩鳳嬌隻顧個自吸煙,賞玩兒著煙圈兒,望著那隱隱散去的眼圈兒出神、發癡,看上去眼神神秘、複雜。
於是,漢奸瞎四看過淩鳳嬌怪異的舉動,也有些發懵,發怵,不知所終。
因為瞎四實在不知道淩鳳嬌心裏在想什麼,更無法猜到淩鳳嬌此時的心境。
所以,淩鳳嬌此時對漢奸瞎四那不熱不冷的舉動,就難免叫瞎四心裏有些發毛。
其實,對淩鳳嬌當下的所思所想,漢奸瞎四壓根兒就無法猜到,更無法知道。因為眼下,淩鳳嬌就不想叫瞎四知道自己到底心存著什麼心事兒。
原來,自從鬼子打來後,那耀武揚威的鬼子兵就沒少來客棧搜查過。而每每有鬼子兵來客棧搜查之前,淩鳳嬌就總是先叫人早早去那客棧的門外望風。
於是,不等那鬼子兵闖來客棧,淩鳳嬌就會提早躲到二樓底層那陰暗潮濕的地下室的地洞裏去。
卻這種像老鼠見貓一樣的躲躲藏藏的日子,簡直就使生性愛美且羨慕風光生活的淩鳳嬌討厭透頂,無法容忍。
尤其,當淩鳳嬌每次像做賊一樣鑽入那跟狗窩子一樣的地洞,出來時,就弄得滿身泥土——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渾身髒兮兮的狼狽不堪的模樣兒。
所以,對這種躲躲藏藏的窩囊日子,淩鳳嬌真就受罪受夠了,甚至覺得生不如死。
可是,淩鳳嬌不願意也得強迫著自己願意。因為她清楚,一旦鬼子兵來了,如果自己不躲不藏,萬一叫鬼子兵看見、帶走了,自己將會慘遭何等厄運,真是連想都不敢去想。
淩鳳嬌清楚,那些日本兵無外乎是一群惡獸群狼,他們似乎整天都愁於搜抓不到漂亮的女人。而如果自己落入了他們魔掌,得遭怎樣的大難,可想而知。
又是,淩鳳嬌得知,那些日本人一旦抓去了女人,就把女人送到他們開的慰安所裏,不管是被強押在當地,還是脅迫去了外地,那種非人的折磨,那種非人的日子,不言而喻。
於是,淩鳳嬌就一心想著能逃過日本人的搜抓,就巴望著能找到一個能給自己提供庇護的靠山。
因此,漢奸瞎四那天在客棧的出現,似乎給了淩鳳嬌一線生機。
又是,那天漢奸瞎四帶人離開後,淩鳳嬌就當即叫人出去打聽了,就得知那瞎四竟是漢奸小隊的一名副隊長。在當地可謂有地盤,也有勢力。
淩鳳嬌就想,自從丈夫離開人世後,這家裏就失去了頂梁柱。尤其在鬼子打來後,這客棧更是生意冷清、慘淡。另加上那客棧內的值錢物品,早就叫鬼子兵搜羅得差不多了。所以,自己當下的日子,可謂一天比一天拮據、淒然。
就連在丈夫生前走南闖北網絡生意時給自己捎回的化妝品、洋煙卷兒等等,也眼看著就要耗之殆盡,快空無、斷頓了,往後再想享用都沒有了任何眉目了。
於是,本過慣了富華生活的淩鳳嬌,就想擺脫目下的窘境,試圖能巴結上勢力,再找個靠山。
故此,那天漢奸小隊副瞎四來自家客棧,就叫淩鳳嬌暗中看到了希望。
尤其,當淩鳳嬌得知那天帶人來自己客棧的還不是個一般人物——竟是一名漢奸小隊副時,淩鳳嬌的心裏,就萌生了一種大膽的念想。
淩鳳嬌覺得,自己一旦跟那漢奸小隊副套上近乎,有了過密交往,一方麵他能給自己本已捉襟見肘了的家境帶來財源。另一方麵,淩鳳嬌感到自己還可以借助漢奸瞎四的庇護,在日本人來客棧搜掠之前,他就能提早給自己通風報信兒,躲過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