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有一支迎親的隊伍,沿著黃河岸邊那柳樹成行的蜿蜒小徑,曲曲彎彎地開了過來。
由於陣勢宏大,加之天氣幹燥,就致使沙土地上浮著的塵土,被人畜的腳步給踏趟而起,伴著風,在“呼呼”地翻卷,漫天裏飄忽,升騰。
但見那一支迎親的隊伍,前頭是一支鼓樂隊開路,吹吹打打,彩綢飛舞。緊隨其後的,是一頂四抬大轎,轎前轎後,分別有2條壯漢抬著,晃來蕩去,優哉遊哉。
在迎親隊伍的最後,卻緊隨著一輛木軲轆馬車,駕轅拉車的,是一匹棗紅馬。看上去,棗紅馬膘肥體壯,皮毛油光放亮。馬的兩隻耳朵,很堅挺地豎立,前傾著,馬耳朵的頂端,若兩隻古老粗布織布機的棗木梭子的梭尖,圓而鋒銳。給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拉車的這一匹大馬,非同常馬,當是一匹馬中出類拔萃的好材料無疑了。
遠看過去,馬車上又是堆積著鼓鼓囊囊的物什,小山似地累加著,從馬車的車廂內高凸出來。卻在堆砌的物什之上,覆蓋著一方碩大的紅綢布,怕車廂內堆砌的物什鬆散垮塌了,就用細卻通紅通紅的麻繩捆綁著,一道一道,看上去困紮得很是結實。但是,由於有風,就見在馬車車廂的一角,有一塊兒紅綢布被風給撩掀起來,依然裸露出了內裏花花綠綠的新被褥來。而且,由於風卷著路上的塵土,就隻見覆蓋著大垛物什的那一方拿紅麻繩困紮得結實的紅綢布上,早已覆上了一層細碎而薄薄的塵土。
若判定馬車上堆砌的物什到底是什麼,那麼很顯然,就是女子出嫁時娘家給配送的新被褥、梳妝鏡、首飾盒等等的物件。因為照黃河沿岸一帶當時的習俗,大凡有女子出嫁,尤其是家境富足的大家戶人家的女子出嫁,諸如此類相應的娘家“陪送”的嫁妝,是必不可少的。
天空中,豔陽依然高照著,但由於樹林茂密,就遮擋下一行行樹蔭,或密密匝匝,或斑斑駁駁。
此時,卻轎夫抬著的花轎裏,端坐著一名女子。此女子,看上去臉蛋潤白,頭上盤著發髻。發髻上插著兩朵通紅通紅的剪紙大花。但見女的上身穿了一件段子紅夾襖。下身穿了一條翠綠色的緞布褲子。腳上,卻蹬著一雙隻有女子出嫁時候才穿的繡花布鞋。看上去,全然一副徹身徹骨的新娘子裝扮。
不過,細眼觀瞧,卻也能發現,新娘頭發的顏色,似乎跟當地女子出嫁時的頭發的顏色不相一致。因為當時有當地女子出嫁,大都沒有像現在的頭發焗油,乃清一色的黑發。而這時陪伴新郎端坐於花轎之內的新娘,卻顯異常,是一頭的黃發。那種金黃金黃的黃發。非但如此,新娘的眼睛也跟亞裔有所區別,亞裔是黑眼珠,而該新娘卻是一雙藍眼睛,那種若毫無任何汙染的海水、藍天一般的瓦藍瓦藍的眼睛。
新娘當然清楚自己一頭黃發、一雙碧眼跟當地女子差別太大,很容易被人識辨出來,看出破綻,於是,女子就在花轎內,不時扯過來一頂紅綢布,也就是新娘出嫁時的那種大紅蒙頭蓋,刻意把自己的一頭黃發和一雙碧眼給遮擋起來。
然而,如此遮擋過了,新娘卻感到很不習慣,總覺得憋悶,喘不過氣來。於是,一把蒙頭蓋蒙上頭去,不多時,就又忽地迅即把蒙頭蓋給扯了下來。就這麼,蓋了扯,扯了蓋,循環往複,顯得心緒繁雜,矛盾重重。
不過,看似新娘對蒙頭蓋也覺得好奇、好玩兒,忽而,就見新娘把蒙頭蓋拿在手中,或左右搖擺,或揮動在半空裏把玩兒。在新娘看來,這個蒙頭蓋真就是荒怪。她好像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人都出嫁嫁人了,為何還這樣羞羞答答,非得拿一塊兒大大的紅綢布把自己遮蓋起來,難道女子出嫁非得這般羞於見人嗎?難道女子出嫁非得這般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才算作是對自己婚姻的信誓旦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