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修突然感到一股寒氣。
美人說道:“這就是我啊。難道我是在照鏡子?”
畢修突然醒悟,那些人為什麼要活埋江蘭若了。也許美人的錯覺其實沒錯:江蘭若就是年輕的美人。用一個年輕的軀體代替衰朽的美人做樹根,自然可能讓神木延續一刻生命。
美人伸出一隻手,那隻手瘦骨嶙峋,坑坑窪窪,指著江蘭若,似乎想觸動她一下。畢修小心地問道:“‘美人’,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活埋江蘭若之後,您會如何?”
美人的手垂落在中途,嘶啞地說道:“如何?我自然被砍下來。跟神木連接了這麼多年,我無法獨立生存了。”
李正哀鳴了一聲,搖搖欲墜,兩隻手捂住了臉。畢修使勁咽下一口唾沫,同時卻覺得有個什麼冰冷的東西,自他的心口慢慢向上蠕動,一路上帶出一條冰冷堅硬的線條,一直上升到他的嘴巴裏。
美人翻著眼皮,看著站在她頭頂的江蘭若,江蘭若也低頭看著美人。美人咧嘴笑了一下,說道:“你們是不是覺得很為我難過?其實不會的。完全不必。我沒有絲毫的難過。我甚至盼著那個時刻快點來。”
畢修覺得喘不上氣來。美人又笑了幾聲,暗啞著嗓子說道:“如果你在這裏呆上十五年,你就會理解我的感受。”
不,不必十五年。隻在這裏待了幾天,畢修已經決定,就算餓死,也不會呆在邪夢鎮活下去的。
如果即使邪夢鎮救活了,龐建貴依然不會放他出去。
畢修相信,他會象一個日漫裏的“地縛靈”,或者象一個死不瞑目卻已經沒了自我意識的鬼魂,永遠在邪夢鎮到處遊蕩,尋找那個他永遠找不到的出口。
畢修的手心裏全是冷汗。
美人咳咳地笑了幾聲,向上仰起麵,說道:“你們既然帶來了這個女人,為什麼還不動手?“
李正如同夢囈一樣地說道:“動手,動手。“畢修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
李正似乎丟了魂魄。
畢修當然理解李正。
畢修沒有和江長有的一家相處過。而李正不同,他和江長有一家相處了十多年!認識了江長有的老婆十年,中間照顧了江蘭若七年。
對於畢修來說,眼前的女人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已。畢修和這個女人,是第一次見麵啊。
對於李正來說,那可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受到過度刺激的李正,眼下雖然人還直立著,但是思維混亂,已經陷入恍惚狀態了。
畢修輕聲喊道:“大李?“
李正不說話,兩眼發直地,隻是看著地麵上伏著的女人。
女人裂開嘴巴,笑得嘴角都裂到耳朵根了,哪裏還有一點當年“第一美人“的風采。她說道:”對啊,來啊,砍掉我的腦袋!“她喉嚨裏發出“咯咯”地一陣響,說道:“然後,把樹從我的脊背上拔掉,我就可以舒服地睡上一個好覺了!”
她對李正說道,那雙瞪得泛出血絲的眼珠,似乎有著莫名的力量,令本來就心神恍惚的李正,真的慢慢抽出了皮帶上的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