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雪季的低溫足以令雪粒經年不化,暴風雪摧折而下的枯枝因而能保持幹燥,那些枯枝被夥計收拾成柴火,此時正在爐子裏暖烘烘地燒著。

在柴火燃燒產生的“劈啪”聲裏,隨著夥計陡然低下去的吆喝聲,客人們談笑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獨自坐在角落裏的女人。

“喂!”有人臉上帶著酒酣的紅暈,大聲喊道,“剛從外麵進來的,不過來一起烤烤火嗎?”

頌時摘下帽子,露出亮眼的金色長卷發轉過頭看向眾人,眼底含著笑意,嘴角勾起柔和的弧度:“沒關係,我不冷。”

“是伊斯科拉大人?您怎麼在這個時候到這裏來?”有人好奇地問道。

頌時聞言笑了笑:“在黑水城的轄區,我們的關係不必如此生疏,你也不必如此拘謹,即使我們是第一次見麵。”

“我要去一趟高索雪山。”頌時毫不避諱地說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地,神色平穩自然,“例行檢查,最近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嗎?”

例行檢查?以前可沒有這樣的舊例——畢竟沒有人會關注人跡罕至的無人區,黑水城的老爺們更不可能。

“是城裏的老爺們聽到什麼消息了嗎?”之前提問的人繼續順著話題詢問。

“並不是。”頌時否認了他的猜測,語氣中卻帶上了半真半假的怒意,幾乎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話:“沒什麼,隻要沒什麼怪事就好。”

“我隻是過來歇歇腳,各位不必拘謹,一切如常就好。”頌時平複了一下心情,安撫似的笑著補了一句。

話音剛落,借著夥計上菜的當口,頌時隱晦地瞥了一眼縮在人群裏一句話都沒說的身影。

她在心底嗤笑一聲,略有些滿意地輕微點了點頭。

果然是這樣,頌時心想,這是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所以在必經之地都安排了人盯著?——尤其是用來歇腳的地方。

若是自己不進來,怕是不能引他們動手,如他們所願了。

按下心中思慮,頌時隨即轉頭。端起那杯鏽色的熱氣騰騰的飲品,輕輕晃了兩下,辛辣的氣味自液體中揮發出來,頌時忍不住皺了皺眉,問道:

“我記得我並沒有點酒。”

“這……大人,您不是要去高索雪山嗎,這酒是贈送的,為您熱熱身。”

“多謝。”頌時輕輕蹙眉,嘴角勾起慣常程式化的弧度,“換成白水吧。”

夥計有些詫異地抬頭,他當然知道這位的一些習慣——身為北地人居然嚴格限製酒精攝入,滴酒不沾……這不可否認確實是個蹊蹺事。

“大人,高索雪山畢竟……氣溫太低了,您還是帶著吧?”在頌時略有些壓迫感的微笑中,夥計關切地提議道。

拜托,這可是整個黑水城公認的作風最像布萊克城主的大人物欸——呃,不包括私生活方麵。

但不可否認,她對北地普通人的關切與醫療互助會的創始人、城主夫人納西莎女士如出一轍,這才是他關心這位大人最根本的原因。

頌時輕咳一聲,收起早已形成肌肉記憶的笑容:“抱歉,嚇到你了?那就不必換了。”

她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真切地道了謝:“多謝關心。”

水足飯飽之後,頌時將酒水裝進保溫桶裏,推開門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