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燙了麼?”落雪試著吹吹木勺中的藥問道。
鄭姬搖搖頭,接過落雪手中的碗放在一邊:“為何對我如此體貼?”
原來是這個啊:“夫人不是差個知己麼?若夫人不嫌棄奴婢……”“我不嫌棄……”她緊緊的握住落雪的手,微紅的眸子落下淚來,“我不嫌……”
落雪笑了,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否真心。
“夫人莫哭,哭壞了可就不好看了。”落雪用衣袖拭去她眼角的淚水。這一刻落雪發現,鄭姬是這般潔白無瑕,猶如初入凡塵的仙子。
“即使知己,那稱呼就改改罷!我十九歲,你呢?”她胡亂的拭去兩頰的淚水。
“十八。”
“那以後就以姐妹相稱罷。你就叫我塵聆,如何?”
“諾。”
鄭姬笑著叫了落雪一聲妹妹,落雪亦喚她塵聆姐。
湯藥喝完了,她轉身在錦盒中拿出一個陶土藥瓶:“把衣裳退了罷。”
落雪不解。
她指指落雪的雙肩,哽咽道:“上些藥罷,不然傷口會惡化的。”
原來如此,原來她早已知曉。
今日落雪返回少府討草藥,那該死的宦官定要她挑滿二十擔水才肯給藥,一個下午的辛苦雖換得了一劑草藥,卻將肩磨破了皮,剛剛換衣裳的時候,那沾染的血漬令她心顫。
“不礙事的,奴婢天生的賤命,無需這般。”
“無論出生如何,我們都是人,那些人喜歡論什麼地位尊卑,但我可不喜歡那一套!”
落雪心感塵聆的話,更加覺得她不一般。
塵聆堅持要敷藥,落雪也怮不過她,隻得解了衣帶。
衣襟漸退,落雪看到塵聆清澈的雙眸微愣,漸漸沁出淚水,她的唇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
隻是一件小小的討草藥之事,塵聆居然感動得付出真心,看來,她的傷,也沒有白受。
夜,涼的淒清;月,圓的似盤。
今日是宮廷特有的中秋節,每值夕月之夕,宮廷或是上層貴族設宴祭月,以求來年國運昌盛,而女子,便在這日晚上行拜月禮,以求“貌似姮娥,麵如皓月”。
聽說今晚嬴政大擺筵席宴請後妃,很是熱鬧。而棹陽殿卻清冷得很,自前幾日討藥的事兒,落雪與塵聆親近了許多,如今這大殿倒是有些生氣,隻是聽著遠處傳來的樂聲,心中還是有些淒涼。
“落雪。”
落雪回首,塵聆站朱紅色的殿門旁喚她。
“姐姐有事?”落雪問。
“姐姐”這個稱呼在塵聆硬逼之下日漸變得順口了。
塵聆走來,遞給落雪一個陶土藥瓶。
“這是……?”
“把臉洗了罷。”
落雪微怔,怎麼,她知道了?
“上次為你敷肩上的藥,見你肌如凝脂,再看你手如柔荑。那臉上的贓物,怕是你自己弄上去的罷。”她看著落雪的眼睛,依舊清澈無敵意,落雪心虛,難道,自己做錯了?
“我不想問你的來曆,隻希望你以真麵目對我。這藥是我好不容意得來的,就算還我個心願罷,你隻在今晚卸下這幅醜顏,可以麼?”
跟落雪初見她時的想法一樣,塵聆並不簡單,但她卻是個可以交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