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身邊太多人,遣開了身邊的宮人,獨立在傾乾殿的湖心亭裏撫琴。
琴音悲涼,帶著對過往的不舍。
湖麵吹來冬風,長長的發絲拂過琴弦,耀眼的白刺痛了她的眼。
攏一手華發,無愁無感。
“荼蘼穀與雪探閣皆已散盡,你該放心了。”趙嘉掠入亭中,穩穩落在她身旁。
“是該放心了,那些人再也不用違背心意去過活了。”細作的身份禁錮了太多人的心,如今秦國得天下已是必然,細作,也沒必要存在了。
“那你呢?你體內的毒性已開始蔓延,時日,不多了。”
“我知道,所以叫你來了。”
“兩個月,想好了?”想好了死在嬴政懷裏,還是死在雪穀。
她起身看著亭外的天,問道:“王兄,你說,今年的雪,何時會來?”
“鸞兒,你到底想做什麼?”他的語中出現了妥協,“其實你不用選的,時間與距離都改變不了你們的愛,為何還要大費周章?”
“我不想呆在他身邊了。”兩個月裏,她再沒見過嬴政,她在暗處,經由細作了解他的一舉一動,漸漸發現,如果當他對自己的思戀變成一種習慣,要好過,她呆在他身邊,日日要他擔憂。
“經曆了這麼多事,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不適合呆在他身邊。他不能像一位帝王那樣給我撲通的愛,我不能像一位姬妾那樣安靜的呆在他身邊。是我太自負,自以為最適合陪伴他的,是自己,卻不知,永遠不是。”終於明白,原來,有的分,是撐不起那緣的。
趙嘉雖詫異她會說這些話,但也不反駁。
“鸞兒這輩子,最愛看的是雪景,看的最多的是雪景,最不願錯過的,也是雪景。”
“鸞兒……”
“若是來世啊,希望我們都不要生在帝王家,這樣便可放任自己去愛了……”她莞爾,“在他有生之年,王兄陪鸞兒遊走天下,如何?”回眸,一笑,嫣然。
他怔住,雪白的發,憔悴的顏,笑雖嫣然,眸卻蒼涼。
“為什麼?”他問。
“王兄不是喜歡山水麼?”
“他又會是一個人,這樣,你舍得麼?”
“他是帝王,習慣了孤獨,才能給天下人溫暖。”
“好……天涯海角,我陪你便是。”
她笑,笑的他心痛。帝王家的愛,真的很無奈……
天空陰暗,吹來的冬風越發寒冷。
“王兄,讓我為他跳一支《傾辰》,可好?”
“好……”沒有猶豫,因為他知道阻止不了。
幾日後,秦國下起了雪,這年的雪來的很早,也很多。
一夜之間,大地便是銀裝素裹,巍峨的秦宮在大雪紛飛中,如處子般溫靜。
靜謐的空中洋洋灑灑的飄著雪花,柔美的雪輕輕蕩漾,落在沒膝的雪地上。
傾乾殿的大門,已是整整兩月未開啟。
每日午後,嬴政便會在宮階之下靜立,等著雪鸞開門,等著她見他。
兩個月前,她從永巷回來,便沒再見過他。通傳的宮人說,她累了,想靜一靜。
其實他知道,她是要走了,“紅顏殤”之事,瞞不過他的。
“走罷。”雪地裏站久了,腳下也變得冰涼。
“陛下不再等等?說不定美人一會兒就出來了呢!”蒙毅在一旁撐著傘,道。
嬴政搖頭,滿是苦澀:“說不定,她已不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