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走近與我並肩:“陛下雖是壯年,可私下總是鬱鬱寡歡,雪鸞的例子在這裏,你應該不想秦國剛定,國君便駕崩了罷。”
“蒙將軍,這可是大不敬的話。”我無謂的回道。
“陛下一生的願望就是與最愛的人並肩坐擁天下,最愛的人已經走了,天下也快定了,再也沒有什麼信念可以支撐陛下。”他倒不在意我的事不關己的樣子,在一旁碎碎念道。馳騁沙場終年回不了家也無怨言的蒙恬將軍說起話來,總讓我覺得他像位婦人,也不知他對將軍夫人是不是這幅模樣。不過我想應該更少話罷,鸞兒之前苦口婆心勸蒙恬成家,他不願她不順心,不久便娶了位賢德的女子回府,既是這樣,依他的性格,真不知成親了這麼些年,連孩子都有了的夫妻,一共說過幾句話呢?
“蒙將軍好似很感慨呢,天下快定了,秦王陛下沒有了信念支撐,那麼,將軍呢?”我始終不願答他的話,自己都放不下,哪有資格勸秦王放下?"蒙毅大人答應過慕姑娘要好好的活下去,他有足夠的意念支撐,那將軍該用什麼來支撐呢?"“我……”
“將軍自己還沒看透,何以讓其他人看透?”
他緘默不語,燈火下的盔甲變的黯然。
鸞兒之於嬴政,之於蒙恬,之於我,都是刻骨銘心的,要忘,已是不大可能。看得透,哪裏會看得透……
正準備走時,蒙恬卻像是悟過來什麼,目光變得炯炯有神:“我是沒有看透,可為何要看透?”
我啞然,他續道:“有些事,我們沒必要看透,人不是為一個目標而奮鬥。雪鸞是離開了,但她的意願沒有離開,她希望陛下安好,希望天下安好,而我,願意一輩子守護她想要守護的一切!”
四年,原來我也看透了,若不透,我早已在四年前就死了。那麼,嬴政到底還在鑽什麼牛角尖呢?
“看來代王是願意見陛下了。”蒙恬笑了,那笑意,似是隱晦著些什麼。
抬首再望城樓之上的玄衣,早已是人去樓空。
我離開鬧市,偷偷混進了秦宮。
這裏,除了冷清,倒是沒怎麼變化。如今的嬴政已是子女成群,宮妃和睦相處,再也不見往日的步步驚心。隻是,步步驚心不過是見不到而已,我不敢確定他們背地裏是個什麼樣子。畢竟這裏是後宮,後宮佳麗可是三千,就是普普通通的家裏,若是丈夫納了妾,不是夫人想著如何將妾侍趕走,就是妾侍想著如何轉為正室,你說,這裏的爭鬥真的會消失麼?
在腦海裏搜尋了一下嬴政會去的地方,躲在角落裏將自己的衣裳換過來,然後大搖大擺的走去傾乾殿。
有人會問,你就這麼不怕死?我答,非也非也,自從鸞兒走後,傾乾殿所處的宮殿及其周圍一片宮殿皆被空著。這是為什麼呢?還不是嬴政不想外人看到一國之君對著愛妻的畫像默默流淚!
看,就如現在。
傾乾殿燈火輝煌,通火的照亮了半邊天。可是越是亮堂,越是顯出傾乾殿的冷清。
我躍身輕步攀上屋頂,躡手躡腳的掀開一片琉璃瓦,大殿的孤寂讓我心驚。
嬴政一身玄衣胡亂坐在案邊,身邊雜七雜八的扔著已經空了的酒瓶。他看著案上的畫像,那畫上顏色無雙的女子,無疑是鸞兒。他纖長的手指撫過畫中女子幹淨好看的眉目,癡癡笑道:“雪鸞,今日我大赦天下,舉國歡慶,鹹陽城好是熱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