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非感覺到自己在快速地下墜,一眼望不到邊的黑暗,有千奇百怪的精怪,冤魂,白骨手捧著自己從來沒見過的樂器,亦或是直接摩擦隻自己的身體,肋骨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身音,這些東西看起來十分的歡樂,特別樂意看到吳非的到來,不禁讓他心中一凜。
就在剛剛,他還在為了自己獲得榮譽一等人的資格而滿心歡喜。
他記得,自己參加的是治理決策大考,是伊甸為數不多能夠讓下等人打破階級壁壘,真正實現階級躍遷的考試。
我不是中了嗎?
我在哪?
再看看四周,吳非心裏有些發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剛剛不是獲得了治理決策的第一名,馬上就要拿到上等人的身份了嗎?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要是沒有這個身份,不知道那群畜生會對我爸怎麼樣。
吳非口裏的畜生指的自然是他父親的親哥哥一家。
數年之前,大伯一家因為地下賭博欠下一屁股債,就要被別人投到江裏喂魚的時候,是吳非父親挺身而出,當了擔保人,變賣家產幫他躲過了一劫,然而自己卻變得一貧如洗。
日後大伯家裏做起了倒賣假貨的生意,家境逐漸殷實起來,非但不記得之前的恩情,反而落井下石,在父親重病的時候強行闖進家裏,仗著人多鬧著吃絕戶,打斷了他的雙腿,踢碎了膝蓋,讓他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殘廢,生活不能自理。
此後日子裏,父子流落街頭,甚至淪落到翻垃圾為生,他就像一條狗一樣,任人嫌棄,鄙夷,看不起,受盡屈辱。
大伯一家打心底地看不起他們,想起之前被吳非父親搭救的事情,非但沒有感恩,反而還覺得這是恥辱。
裝什麼裝?你吳誌剛一個沒出息的農民工,我們一窮你怎麼就偏偏有錢了?
這一家子的眼裏隻有不屑,傲慢,蔑視,唯獨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甚至,就算是這樣,他們還沒有放過他們父子。
不管父子躲到哪裏,大伯總會帶著自己一家子到處造謠,誹謗,一會兒哭訴吳非是亡命天涯的強奸犯,一會兒又哭哭唧唧地大罵父子倆騙光了他們的家產,欺男霸女,聲情並茂,把假的說得比真的還真,路人一片抽泣,抬起袖子擦眼淚,對父子破口大罵。
吳非父子倆一路摸爬滾打,厚積薄發,終於得到了一個鯉魚躍龍門的機會。
就在剛剛,功夫不負有心人,吳非獲得升階考試一甲的消息轟動了伊甸,父子倆終於熬出了頭。
吳非偷偷看過伊甸建城以前的禁書,他知道孔乙己,知道範進。他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要嘲諷穿著長衫的孔乙己,也不清楚中了舉人的範進為什麼會被說是迂腐。
至少在剛剛,站在太陽廣場的大屏前看見升階考試排名的那一刻,他知道什麼叫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然而,正當他要趕回去,把這件振奮人心的事情告訴父親的時候,忽然間,他就墜落到這裏。
難道我死了?
悠悠蒼天,何薄於我!!?
隨著他的漸漸下墜,世界稍微明朗了一些,但還是黑,隻不過,由原先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變成了灰黑色,霧蒙蒙的,稍微能看清一點東西。
“來了!來了!。”附近傳過來一陣很興奮的聲音。
吳非終於落到了一處平台上,濕噠噠的,但又很鬆軟,有些像是被撒過尿的墳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