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到現在這個時候已經太晚了，喻小瑩三十八歲了，喻小武也已經三十七了，而喻小蒂過幾天就三十三了，喻小天那小子從上個星期開始也往二十六歲上數了。”她接著抿抿嘴說，“當我決定要做某件事時，我就說做就做，誰也別想阻攔我。這是我這輩子來留下的唯一不順心的事。所以在我這糟老婆子還沒有進棺材之前，希望可以矯枉過正來。”
她把那幾頁紙隔著桌子遞了過去，說，“我的想法全都在這裏了，你把這些條款糅合成一份就是任何一個信教徒和國家最高級人民法院都無法詆毀不了的遺囑。當我這個糟老婆子死了以後，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岑克爽接過那幾頁已經快發黃了的紙片，紙片上清晰地用鋼筆寫的。然而，喻小華用詞準確，書寫工整。他覺出喻小華的眼睛在看自己，他決定不流露出任何一個表情來。當看完一遍後，他又以更慢慢的速度從頭到尾詳細地研究了一遍。他這樣做基於兩點考慮：一是把她真正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他不相信他能夠做到這一點；二是借此拖延時間，以考慮下一步該怎麼做。然後他把那幾頁紙小心翼翼地放要桌子上，用手把紙邊弄整齊。他看了看喻小華。有那麼一會兒，他腦子裏閃出這樣一個可怕十分的念頭：坐要桌子對麵的這個老太太，盡管她機敏過人而且也相當聰明，但卻無比地瘋狂。
“喻小姐，”岑克爽忍不住問，“請問您是怎麼要選擇我呢？”
“哦，你又在叫我喻小姐了，我很高興。看來我還年輕對吧！”她很冷地笑了笑說，“看來你不是很讚成了？”
“首先我得說聲對不起，喻小姐。”他懷疑地問，“城裏那麼多的律師，為什麼要找我呢？”
這時，首先喻小華老太太幹脆地點點頭說，“其實，我不完全相信律師，當然我也不喜歡律師。哦，請原諒我的直接。一個律師的全部職能，對我來說好像就是阻止人們去做他們想做的事情，他們就知道尋找種種理由來勸阻你，從來就沒有讚成你的時候。但你是個年輕人，按道理講，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誠實和幹勁兒。我一旦使你相信我的頭腦很清醒，我在對我的財產做我要做的一切時，你也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了。”
岑克爽莊嚴地點點頭說，“謝謝您，喻小姐！”他又說，“您知道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的。不過一個律師的最大職能還包括給您提出忠告，而且我認為世間任何一個律師都會勸告您：一個人在簽署了一份偏執的遺囑之前，應該想得更長遠一些、慎重一些。不是嗎？”
“為什麼？”她態度生硬地問。
“首先，幾乎可以肯定這份遺囑是要引起爭論的。我可以預言，法庭上的辯論一定會非常的激烈，而且是糾纏不休的。這勢必加重律師代理費和法庭其他費用的，從而浪費到你的財產的。”
“那是我的財產。”她固執地說，“我要用它來糾正我的過錯，我不明白這份遺囑中有哪一點可以談得上偏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