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克爽一向非常善解人意和羨慕老年人,這不是那種對年齬的不加選擇的羨慕,這種感情隻對那些到了暮年沒有痛苦沒有遺恨的老年人才有的。這個社會得寵的是年輕人而不是老年人,是兒童而不是成年人。岑克爽無法去理解為什麼會這樣子,那些有眼力涉世深的老人麵對死亡無所畏懼,可以說是相當了不起的。然而今天我們卻對老人缺少耐心和關心。我們的目光是拚命的掙錢和過上安易的日子,一味的盯著我們那幾年年輕的時光,整個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對現實生活的向往和妒忌有錢人生上。可能會有很少人去認真想一想為什麼會那麼多的老人一下子變得離奇古怪。好像我們人類這種不可避免的衰老現象不知怎麼的使他們失去了本該屬於他們的那一部分東西似的。然而,我們任何人都不可能永遠年輕,都會老的。而且每一個年老的時間要比年輕的時間要長很多。
其實,喻小華不依不饒地向著死亡行進了七十五年了。她從未曾回過頭,她的機敏、聰明和貪財,她的目標就是錢。錢存在於她活躍的生活意識裏,存在於她艱苦的工作中。所以錢是她滿足於欲望的唯一工具,因此她沒有更多朋友性格相對來說相對的孤僻。就算她歸天了以後,陰間也沒有她什麼的朋友。因此錢將會是她在陰間的唯一工具或者說是朋友吧!當喻小華等候岑克爽開口說話時,岑克爽自己在內心裏所能找到的隻是一種近乎於愛的欽佩。接著他在想他所感覺得到的是對她隻是為了維護不滅的聲望而做出的努力和讚佩。
他知道自己隻不過隻是一名律師,喻小華是他的當事人而矣。當然自己不可能一直站著不說話,但是他一時不知從何處說起或者說些什麼。讓眼前的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或許隻能帶著試一試的心態去嚐試一下注定要失敗的滋味吧。
“喻太太,”岑克爽終於開口說,“您能聽我說嗎?”
“你說吧。”喻小華微微張開嘴說。
“我首先要您做一件事情,我說假如這份遺囑是另外一個人寫的,假如是吳道寫的,那麼依你的眼光你會怎麼看?先不談您自己的利益,您可以回答我嗎?想想吧!”
這時,喻小華老太太從手提包裏摸出一支香煙點燃,把煙噴進先前幾支香煙熏得渾濁的空氣中緩緩開口,說,“要是吳道寫的話,我想他寫這份遺囑也自有他的道理的。也許那些道理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想象得出來的,但是在遺囑背後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吧!不知道我這麼說是否你持相同看法?”
當一聽她這麼理智的回答,岑克爽一開始就知道眼前這位顧客的主意已無可救藥了。於是他長吸了一口氣,說,“喻小姐,首先你的用心是良苦的,但使用的方法欠妥啊!您難道說你不明白您這樣做會萬一出現什麼後果,您如何化解?簡單地來講,如果一個人不能履行其職責,其財產在另外三個人中分配這一條來講吧,其實您分明這是給他們?造?盾嗎?這會讓他們每一個人都十分的恨你。你明白嗎,你用左手把他們團結起來,然而右手卻在拆散同時也是在毀滅他們哪!”
“我早想到這兒了。”喻小華沉重地說,“如果他們全都不按照我的遺囑吩咐的規矩去做的話,那些規矩就起著用了。我想他們會照遺囑去做的,我了解他們。更何況他們每一個人都不想別人得到自己的那份財產,所以你不用擔心這個,他們會而且是千言方百計的去照遺囑的吩咐去做的。”
“你真的認為履行了這些規矩就能達到您所想要的目的嗎?你真的相信您用這種辦法可以完全又或者徹徹底低改變您那四位外孫外孫女的天性嗎?”
她抬起頭說,“我想我可以試一試。這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所以我想讓他們全部試一試,岑大律師。讓我的外孫小武知道捐贈他的財產意味著什麼;讓小天知道為了生計錢來得多麼的不容易啊!同時讓他知道打工賺錢是怎麼回事兒;讓外孫女小帝她知道做人不能隨心所欲;哦,對了還有小瑩,讓她堂堂正正嚐嚐做女人的茲味。”話畢她做了一個手勢,說,“我要逼著他們做出選擇。他們一定會做,無論為了什麼原因,為了錢也好,為了報複什麼也好。為了不使別人爭走屬於自己的那份財產也好。當他們一旦做了,很快就會發現他們自己完全可以做到。而且漸漸會發現其中的諸多好處。”
這時,喻小華的聲音停住了。她吸了口煙緩緩又說,“我非常了解他們每一個人,全都是些不是自強自立的家夥。我認為那是我的過錯,他們一直在我的庇護下長大成人,就好比像似長在大樹低下的小樹一樣。哎!現在我決定讓他們去外邊淋淋雨受點風了。不然,他們會一輩子在我的庇護下生活過日子。”
“您可能會毀了他們的,喻小姐。您一個快進棺材的人了,不太可能改變一切和扭轉一切的。關於這一點一定考慮進去。”
“那就讓他們也得不到好死的下場。”喻小華恨恨地說,“但是要他們嚐試一下呢,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和找到自己所不知的力量。就算他們找不到這種辦量,他們會損失什麼嗎?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