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碼頭,我往回走去。突然聽聞,林中似乎傳來哭泣聲,淒迷低傷。我環顧一周,夜黑林靜,不見人影,定了下心神,繼續趕路。哭泣聲,陸續傳來,似就在身邊。我一愣,疾步而行。陡然,林間傳來輕輕的女音:“先生於心何忍耶。”我止步,林間野風刮過,樹葉蕭蕭直響,道:“是對我說話麼?夜深林靜,實不敢逗留。”空蕩的林間,女音在飄蕩:“先生請我而來,然避而不見,卻是何故?”
我大驚,四處張望,隻見身後的雜木林間,站在個白色鬼影,似乎飄蕩在空中。我錯愕半響,道:“胡詩?”鬼影道:“區區冤魂。”我仔細看了看,不見她麵容,隻見一團白影,道:“怎麼不去客棧找我,半路攔截。”胡詩道:“客棧戮氣太重,不敢靠近。”我恍然,怪不得不見她來,原是血屠緣故,於是道:“我請你來,是先前兩年,一直找不到你遺骨。今舊案重翻,請伊回鄉,好做個了結。”
胡詩道:“當真了結?”我點點頭,道:“當真。”林內,突然傳來淒笑,胡詩道:“我是了結,但我那孩子,該如何了結。”我一愣,道:“那你想怎麼辦?”胡詩道:“陶盈牢獄之災,算還我清白。但霍為舉續弦,今喜得子,一家歡樂,我實不忿。誰憐我的孩兒,受無邊之苦。”我默然,道:“霍為舉,並不開心。”胡詩冷笑,道:“有妻有子,怎會不開心。”
我抿抿唇,道:“此事暫放,你且告訴我,屍骨埋於何地。”胡詩道:“若無公道,我必不相告。”我大笑,走上前,道:“冤冤相報,何談公道,隨我走吧。”胡詩身影,飄到一旁,聲音愈冷,道:“先生好生歹毒,妙手殺生靈。”隨後手伸進腹中,掏出一個嬰兒,摟在懷裏,哇哇哭聲,劃破夜空。胡詩嗬護著他,輕聲道:“孩子乖,媽媽給你看壞人。”
我悵然一歎,道:“罷了罷了。”隨後搖頭,起身離開。胡詩冷笑道:“你請我來,就這樣走了,不覺可笑麼。”我一愣,止步回頭,道:“我手拈三昧真火,你若再相激,燒你去娑羅世界。”胡詩嘴角閃過絲冷笑,不再言語。我茫茫然,走出林間,後麵又傳來淒迷哭聲。
回到客棧,上樓一看,二樓仍擺著胡詩靈位。我把靈位打翻,道:“我呸!”草原,趙先生聽到響動,從房門出來,道:“怎麼啦,天憐。”我吐了口氣,道:“沒什麼,各自念經,念著念著,撞到一塊了。”趙先生一笑,道:“你又念啥經了。”我道:“剛才助我們的,是胡詩,她回來了。說了那麼多,也看不開,還是要霍為舉的命。”草原大笑,道:“看得開,說得輕巧,你看得開?”我哼道:“看他妹子,要不是這麼多破事纏身,早就扯旗走人了。“
第二天中午,我給雅芳打了個電話,道:“你在哪?”雅芳道:“在家。”我道:“你夫妻兩個,去寺廟避一避,現在就去。”雅芳驚道:“為什麼。”我道:“沒有為什麼,聽我的話,快去。”雅芳沉默會,道:“大哥讓我過去,必是有原因的。能不能見一麵,雅芳有事相告。”我點點頭,道:“好。”
來到寺廟門口後,雅芳大腹便便,搭車而來,卻不見霍為舉。我道:“他人呢。”雅芳神情焦急,道:“我讓大哥來,就是為了這事。他這兩天,魂不守舍,做事也丟三忘四,不知怎麼了。”我道:“他知道你,來這了嗎?”雅芳點點頭,道:“知道,他說我來這也好,他說過幾天來陪我。我感覺怪怪的,總是心神不寧。”我沉吟會,道:“也好,你在這養幾個月,我去找他。”雅芳拉著我,道:“大哥,究竟出什麼事了。”我看了看她腹部,搖頭道:“沒事。陶盈聽說你懷孕,可能對你不測,所以讓你躲著。”雅芳恍然,道:“原來是這樣,你告訴為舉,讓他小心點。”
我和雅芳,走進寺廟,見到那群孩子,除了小麗,都剃了個光頭,穿上小和尚服,在院內打水劈材,不覺大樂,對雅芳道:“你們這次,是大難。要是渡過去了,讓霍為舉破點財,給這些小僧人,買點衣服穿。”雅芳點頭道:“一定,一定。”進院子一看,一個小僧人,眼清神明,坐在台階上。小麗替他整理衣襟,道:“聽好咯,你現在,是寺裏的小聖僧。不能像他們一樣,就知道玩。台上聽師傅的話,台下聽姐姐的話,知道嗎?”其他小和尚,都捂嘴偷笑起來。小聖僧把小麗一推,嚷道:“你們走開,走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