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三天了。
高考完就一頭栽在床上,不省人事,除了去廁所的時候絆了一跤的事情還有印象(因為左腳還很痛),其他的事情不太記得。
睜開眼睛的時候,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屋子裏麵一片被盜過一樣的狼藉,滿枕頭的餅幹屑和包裝紙,喝完的沒喝完的水亂七八糟放在床頭的櫃子上麵,中性筆漏水了,床單黑了一大片。
什麼時候開始夢遊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抓抓頭發——三天沒洗澡,頭有點癢——餅幹屑掉了一地。
還是先洗個澡再說別的吧。
三十多平米的小房子,因為年代比較久遠,剝落的牆紙下麵露出泛著黴菌青黃顏色的牆麵,下雨的時候牆體都是濕的。梅雨季節,有的時候還能在角落裏找到一兩多蘑菇,拿來煮湯喝,味道還算不錯。
這麼小的房子,還是分出兩室一衛一廳,老爸比較有前瞻性,搬進來的時候就給我打造了雙層的床——上層床下層桌子——外加多用的畫架。
浴室裏有他親手砌成的浴盆,不對,是浴缸。浴盆和浴缸的不同點是,泡澡的時候,你躺在浴盆裏,站在浴缸裏。站著很不舒服,於是在我十歲那年,浴缸裏麵加了一個可供坐的凳子——記憶深刻,那年坐在凳子上,缸裏的水剛好能夠沒過我頭頂。
在狹小的地方,一些的物體都必須是縱向發展的,當然我也不例外。不過房子雖然小,兩個人住綽綽有餘,更何況,現在是一個人住呢。
鑰匙開門的聲音,我關了水閥,靜靜地聽著外麵的聲音,心髒撲通撲通跳著。
“黎耀,你在浴室裏嗎?”
歎口氣,我套上衣服,拉開門走出去。
小姨站在門外,手裏挎著她鋥亮的小包包,拎著一大袋食材,正在找能夠坐的地方。
我無奈,繞過她,把沙發上堆的東西全部都收拾了,抱回自己臥室去。她極其習慣的看著我把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移到另一個地方,把另一個地方弄得亂七八糟。然後把她手裏的購物袋接過來,把食材胡亂的塞進冰箱裏。
“你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她坐下,把包包放在一邊,抬頭看著我。
我在飲水器裏找個幹淨的紙杯,給她接了一杯水——上天保佑她不知道這水已經放了三天——一邊想著怎麼回答:“我不知道,想回來的時候吧。”
“他現在在哪兒?”她接過水,滿臉不滿。
“烏幹達還是肯尼亞,大概是那邊吧。”我給自己倒一杯,踱到牆邊,手指在非洲地圖上麵劃著。最後收到的一張明信片是烏幹達寄來的,說下一站就是肯尼亞,不過那是五六天前的事情了,高考開始到現在,我還沒開過郵箱。
“跟他說換個工作,他就是不聽,”小姨歎口氣,打量著被我“夢遊”的時候弄亂的客廳,“還不讓你跟著我住,他這是何苦呢?”
“小姨你現在可是該結婚的年齡,我跟著你住,還不把那堆追求者給嚇跑了,”我打趣,“而且我長得那麼像你,不知道的人恐怕當你未婚生子呢。”
“可是你爸也沒照顧好你啊。”她笑了,有點惱怒的看著我,我知道她發現我髒兮兮的頭發了。
“沒事,暑假過完我就上大學去了,他就能安心呆在那邊了。”
“真是的,在國內呆著多好,幹嘛要去非洲呢……”她抱怨道,盯著杯子裏的水,食指輕輕地摩擦著杯子的邊緣,“非洲有什麼好,還那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