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隻有小姨在說話，絮絮叨叨，從我走之後一直到接機的前一刻，所有的事情全都講了一遍。
我這才知道，就在我走之後第二天，申瀾來找過我，帶著我畫給她的肖像畫。當時小姨不在家，她在門口等了一上午。
“人家是不是喜歡你啊？”小疑問，眨眨眼睛，絲毫不避諱老爸。
“哪有，她有男朋友的。”我吞下嘴裏的東西，忙不迭的回答。每次提到這種話題，她都會變得特別興奮，我在腦子裏飛快的搜索著，想找點什麼別的東西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那你喜不喜歡她？”小姨依然眼睛閃閃亮亮的，像極了喜歡八卦的高中女生。
“她有男朋友啦，而且比我要大，”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回答有點默認的味道，連忙改口，“那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她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黎耀喜歡什麼樣子的？”我幾乎能在她有些亂糟糟的頭發上麵看到兩隻毛茸茸的兔子耳朵。
眼前突然就浮現了一隻長著小姨的臉的兔子望著我，滿眼小星星的樣子，忍俊不禁，一口飯差點噴出來。我嗆了一下，放下碗，轉向一邊猛烈的咳嗽著。
小姨拍著我的後背，滿臉的疑惑：“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看你，跟個小孩子一樣的。”
我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好容易才止住，卻發現爸爸的臉色難看得很。
突然有些尷尬。
“回家還是出版社？”我問。不知道為什麼，對於跟他說長句子有種莫名其妙的恐懼。跟他在一起的這一個多月，睡在行軍床上（因為沒有為我準備的床鋪），吃著硬的石頭一樣的食物，味道奇怪的水，各種沒見過的，咬起人來從不吝惜牙齒的蛇蟲鼠蟻……所有的一切，都沒能成為我跟他說話的理由，我不知道現在我還有什麼理由能跟他交流。
“回家，”他說，似乎連音量都吝嗇，“你也回家住。”
“我會在小姨家裏待到去西安。”我回答，聲音清晰平靜。
他不會跟我發火的。
我直視著他，等待著他抬起頭來，然而他並沒有，甚至一直到下車，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小姨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你不回家看看嗎？”
“沒事，他不會迷路的。”我輕輕的說，看著窗外，家裏的窗戶緊緊的關著，風輕輕一吹，係在窗邊的白色晴天娃娃晃了一下。
從外麵看，裏麵似乎住了人呢。
窗戶開了，窗簾也被拉開，窗戶後麵爸爸的臉閃現了一下，然後消失了。
“我們走吧。”我輕輕的說，竭力掩飾著自己聲音中的不耐煩。
小姨沒再說話，慢慢地發動車子。
推開門，桃太郎蹲在地板上，漂亮的眼睛盯著我好一會兒，才撲上來，竄到我的腦袋上，一隻爪子輕輕的扯著我變長了的頭發。它咪嗚咪嗚哭一樣的叫著，尾巴輕輕地拍著我的脊背。我伸手摸到它的脖子，一把揪下來，緊緊地抱住。它似乎瘦了一些，但是身體一樣的柔軟。我坐到沙發上，把臉埋到它絨絨的毛裏，貪婪的嗅著它身上沐浴露甜甜暖暖的味道。
小姨好長時間都沒聲音，我抬起頭來，發現她正站在門口，保持著開門的姿勢，呆呆的看著我，滿臉的不可思議。
“怎麼了？”我問，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