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帥再也看不下去，急忙上前擋住表弟，說道：“陸偉，別哭了。你難道忘記了嗎？”
陸偉抬起頭，看著陳帥。陳帥心裏一動，一種莫名的，久違的感覺湧上心頭。
不對。有什麼地方絕對不對。
可是……
和以往無數次一樣，陳帥實在想不起來究竟什麼地方，迷住了自己的心？他實在無法表述自己心中那種驚慌的感受。
陳帥拉住陸偉的手，拍了拍。陸偉的眼珠向上看著陳帥。陳帥溫和地說道：“陸偉，你忘記了？你現在在醫院啊？”
陸偉點點頭，說道：“表哥，我知道我又住院了。可是——”
他四處查看，說道：“為什麼？為什麼又送我進醫院了？我討厭這個地方！我想出去玩，出去打球！”
“不行！”舅舅在一邊大聲喝止。陸偉一雙大眼睛看著舅舅：“你是誰？為什麼阻止我？”
舅舅頓時塌下去了。隔一張床位上的那位病號突然插話說道：“這孩子一看就是那樣了。”
舅舅吸了一口氣，回頭問道：“怎樣了？”
病號看陸偉正和表哥說話，小聲對舅舅說道：“快死了。這是回光返照。”
舅舅說道：“本來我今天是要送他回去自己的家的。”
病號說道：“他口音不是本市人。”
舅舅終於對這位病號產生了興趣，他扭頭上下打量著這位病人，說道：“我倒有點佩服你。我這個外甥的親戚，不管到什麼地方住院，同房間的病號，沒人肯和我們這個親戚住一塊兒的。怎麼你心態這麼好啊？”
那病號淡然一笑，說道：“我今年三十多了，可是光臥床吃藥打針治病都快二十年了。”
舅舅同情地看著那病號。病號繼續淡定地說道：“我爸我媽為了我，傾家蕩產的。後來我病情稍微輕點了，娶妻成家，幸好兒子沒事。可是沒想到成家沒幾年，我的病情又開始惡化了。我媳婦受不了，帶著兒子跟我離婚走了。還好，把家裏的錢什麼的都給我留下了，孩子也不要我家管了。本來我老媽還想留下孫子，可是看看我更需要照料，怕耽誤我兒子，答應我媳婦把孩子帶走了。”
舅舅聽得心酸，說道：“你老婆其實人不錯。好歹為你帶大兒子，以後會很辛苦的。你別埋怨了。”
病人說道：“不，我不埋怨。現在在醫院裏看我的，就我爸和我媽了。我老爸歲數大了，血壓高，現在已經不能天天陪我，需要我媽在家照顧他了。所以我對我家老太太說，別管我了，在家照顧我老爸。”
舅舅說道：“你自己想得開就好。”病人以一種超然的態度說道：“是啊。其實本來醫生當年判斷我活不到三十歲，現在想想，我三十歲之後的每一天壽命都是賺的。所以，看著那小孩，我隻覺得同病相憐，或者說，還有人比我更倒黴。你說，我還有害怕或者躲避的必要嗎。”
舅舅啞然。病人依舊淡淡地說道：“生命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