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可是事到如今,他還如何要兒女情長下去?他要如何跟父母說,他與洛少瑾,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
薛暮雲哽咽的點頭,“好。”
老爺子放不下的唯有兩件事,一個是薛家的產業,怕薛暮雲撐不起來,另一個就是薛暮雲的終身大事。
這些天清醒的時候,殷殷叮囑了許多次,卻始終仍是不放心。
盛年而衰,誰也料不到老爺子走的這麼早。
老爺子熬的油盡燈枯,撒手而去。
薛暮雲站在院子裏,滿城楊花似雪,遮住了前路,一時間天地茫然,竟有些無所適從。
薛老夫人跪坐在薛老爺子的床前哭,管家拿著孝服站在門口抹眼淚,想勸又不敢勸。
家裏的下人無頭蒼蠅一般,有人在哭,有人茫然不知所措。
有人把原本打算給老爺子喝的藥碰翻在地,薛暮雲聞聲看過去,那小丫頭嚇了一跳,戰戰兢兢的跪下,“少,少爺……”
薛暮雲閉了閉眼睛,開口,“收拾好,下去吧。”
那小丫頭如蒙大赦,收拾好地上的狼藉,一溜煙跑了。
薛暮雲歎了口氣,“劉叔,讓人把壽衣拿來,你幫我一起給我爹穿上。小翠把我娘摻回房裏去。阿寶你去叫人布置靈堂,該換掉的東西換掉。”
被提到名字的人應聲而去,家裏的下人開始忙碌起來。
老爺子去了,他以後就是這個家裏的主心骨。他不可以茫然,不可以軟弱,不可以任性妄為。
薛暮雲握了握拳,接過管家劉叔遞來的壽衣,親手幫老爺子穿上。還好他沒有迷茫太久,老爺子的身子還是暖的,穿壽衣的時候還算容易。
幫父親整理好遺容,薛暮雲走出房間,脊背挺直,仿佛再不懼任何風霜。
停靈七天,老爺子生前交友廣闊,與人為善,來拜謁的人很多。
薛暮雲沉默的一一接待,舉止有度,有禮有節。
薛家的人也在他的影響下漸漸定下心來,不再那般大廈將傾般的慌亂。
他每日夜裏守靈,白天接待吊唁的親友,從不疲憊,從不失控,仿佛真的一夜之間長大,意誌堅硬如鋼鐵,無懈可擊。
一向溺愛兒子的薛老夫人哭昏過去三次,到第三日的時候便臥床不起了。
薛暮雲坐在母親病床前,在父親死後第一次哭。
母子兩個抱頭痛哭,仿佛天塌了一般。
之後,薛暮雲再沒哭過。他不再是小孩子了,不再是遇到傷心的事情,可以躲在母親懷裏哭的年紀了,母親老了,不能再像小的時候仿佛老母雞一般護著他這隻小雞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薛暮雲第一次真正的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不是為了麵子。
而是,男人必須扛起身上的責任,哭,是沒有用的。
停靈最後一天,他接到了洛少瑾的信。
這些天的事情紛繁複雜,傷心,責任,還有人際關係,混在一起占據了他所有的思維,偶爾會想起洛少瑾,卻也隻是極偶爾了。
兒女情長,仿佛是前輩子的事情,然而,不管下定了多少決心,現實中有多少逼人成長的壓力,遇上了情之一字,終究還是會英雄氣短。
接到她的信的時候,他是很驚喜的。
為自己建立起的銅牆鐵壁悄悄裂開一個縫隙,壓抑的軟弱痛苦緩緩抬頭,想要找她傾訴,想要她陪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