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裏我按埃娃說的,帶去一個旅行包,裝滿了埃娃的衣服和一些衛生用品,我還在裏麵偷偷塞了幾百歐元,埃娃可能用得著。接待我的警察還算客氣,答應轉交給她,他告訴我現在隻有律師才能見她。我好說歹說,甚至亮出塞維利亞隊球員的身份,他才總算答應帶我隔著玻璃窗看埃娃一眼。
在警察局的那個房間裏,十幾個男男女女抱著頭蹲成一排,他們都是警方在一個波多黎各人的聚會上查獲的非法移民,埃娃也在其中,她把臉埋在膝蓋上,肩膀還在不時的抽動。據警察講,埃娃的工作簽證、居住許可證幾個月前就到期了,當初之所以冒險留了下來,可能是一心指望著西班牙政府的特赦。
第二天,我這個俱樂部的模範球員第一次請了假,根據網上查到的電話號碼,我幾乎和塞維利亞所有的移民律師事務所通了話,秘書們都是同樣的口吻,“今天的日程已經排滿了,我可以先幫您預約。”我追問她們什麼時候這些大律師們才有時間見我,回答一般是明天、後天甚至下個星期。我一天也不想等下去,埃娃還在裏麵受罪,一想到她那脆弱無助的樣子,我的心就酸痛不止。
我找了個名氣最大的律師,不顧秘書的阻攔,衝進他的辦公室,“先生,請幫幫我!我不會耽誤您很長時間的。”
可能是我的焦急誠懇打動了他,也可能是因為身上那件塞維利亞的隊服,那位儀表堂堂的律師答應去看守所見埃娃,問問具體的情況。出來後,他聳了聳肩說幫不到我,結果隻能是:遣返!
我不甘心地問他是不是真的沒有一點回旋餘地,他解釋說除非當事人的國家與西班牙沒有簽署遣返協議,在拘押期間,可以想想其他辦法,但很可惜,埃娃偏偏是波多黎各人,根據遣返協議,西班牙政府將很快押送她回波多黎各,而且今生她都沒辦法通過正當渠道踏入西班牙一步。
在埃娃回國之前,我見了她最後一麵。
“埃娃,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我一直懊惱,不該讓她參加那個該死的什麼聚會。
“我怕你知道了,會……”埃娃的眼圈又紅了,沒有再說下去。
我明白她的心思,她是怕我嫌棄她。這個女孩嬌豔性感的外表下有顆敏感的心。
最後,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忽然問我:“親愛的,你愛我嗎?”
不管從哪方麵來說,都不允許我有第二種答案,我確定的回答:“是的,我愛你,埃娃。”
仿佛是瀕危者又看到了希望,埃娃含著眼淚點了點頭,這世上所有的花好像都在這一刻綻放,欣慰的笑在她臉上慢慢蕩漾開來,穿過這麵鐵鏽斑斑的柵欄,直到緩緩流淌到我心裏。
在女警的催促下,她轉身向裏麵走去。“埃娃,我會去波多黎各看你的!”我在後麵高喊道。
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我一如既往地訓練比賽,將一個又一個的球射進對手的大門,就像埃娃從來就不曾在我的生活中出現一樣,唯一的區別是我在訓練場上呆的時間越來越長,我不想回到那個冰冷黑暗、了無生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