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陽春三月,韶光明媚,輕煙淡薄。
經過三年的調息,帝都已然恢複了一片繁華,商鋪門麵上都刻印著花團錦簇的雛菊,而芬芳馥鬱的牡丹花香則四下彌漫。
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此時正是踏春的好時節,人群結伴走在街上,麵帶微笑地迎接著春天的溫煦,忽然,人流卻都往一個方向湧去,一些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也被向前湧去的人流吸引了目光,紛紛過去湊熱鬧。
酒樓外白底藍字的招牌迎風飄揚,帝都第一酒樓天香樓外麵不出一米圍著裏三層外三層的人,店主高興得合不攏嘴,就算事情和他無關也無所謂不是,能打響名號就行。
在人群包圍的中央,一個纖細的女子著一身粗布衣裳跪在那裏,頭低垂著,看不清楚樣子,她髒兮兮的手上環抱著一塊裂開了的木板,上麵赫然寫著四個字:“賣身救弟”。
“真可憐。”圍觀中一個衣著錦衣華服的老嫗歎了口氣,仔細端詳了一下她的身子骨才緩緩地道:“小姑娘如果願意的話,就跟我回去吧。”
聽到自家主人這樣說了,旁邊乖巧的侍女連忙拿出錢袋遞給了她,是要贖下她回去當個內房小丫鬟。
“心腸真好啊。”
“好人有好報啊。”
……
“慢著。”跪著的女子突然抬起頭來。清秀的臉頰上有幾塊幹了的泥巴印,五官清麗,隻是麵容蠟黃,唇色蒼白幹裂,但一雙眸子卻如瀲灩秋水。
她左手拿捏著錢袋還拋了拋掂量了幾下,大眼睛眨巴著:“錢不夠。”
老太太聽了她這麼幹脆的話,臉上一下子糾結成了一朵菊花:“這位姑娘……”
“我叫七月。”語氣幹脆利索還說得理所當然,一點沒有賣身人淒楚哭泣的覺悟。
老太太愣了愣,點頭:“七月姑娘,這裏已經有五十兩銀子了。”畢竟是大戶人家裏的老太太,雖然剛才對她抱著一些憐惜,但是被那麼一說麵子一下子有一些掛不住了。
七月揉了揉娟秀的鼻子:“嗯,要一百兩才夠。”
“一百兩!”眾人紛紛倒吸了口冷氣,這個姑娘真是獅子大開口啊!老太太給的五十兩已經不少了,真不知道他弟弟究竟患的是何種病,居然要這麼多錢。
完全不理旁人的議論,她見老太太搖了搖頭,退出人群,唇角才掛出一抹一閃即過的笑來。
很快,人群散去。
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六波了!
天香樓的張老板也看不下去了,他湊到七月麵前,苦口婆心道:“姑娘,這一百兩實在是太貴了,你看都傍晚了……誰會出這麼高價格買個小丫鬟回去?你要的這個價格都夠去翠雲街買個姿色上佳的姑娘了。”
話雖如此……七月衝他粲然一笑:“這個價格我還怕給低了呢。”
張老板被她一句話噎了回去,也不再管了。
第二天,又是一百兩的要價,同樣有不少好事者和路人圍觀,大家都有心看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自己成功地賣出去。
眼看又見黃昏,看樣子今天也沒戲了。張老板望著人群又一聲歎息,突然眼睛一亮,那位莫不是……
“一百兩……”尾音綿長的聲音猶如一縷琴聲箏樂流入人群裏,霎時把人群分開了。
男子環抱著雙手在胸前,慢悠悠地走過來,人群頓時像是炸開了鍋一般。
“是肖公子啊。”
“是那個流觴曲水,三步成詩的肖子騫?”
“對,就是那個突然富甲一方的肖子騫肖公子!”
“哦!據說整個翠雲街的姑娘都翹首等著他呢!”
“誰說隻有用翠雲街的姑娘啊!咱整個帝都的姑娘哪個不想嫁給肖公子?嘖嘖……今日得見其真身,還真是如傳說中一番容貌無雙啊……”
“可不是!翩翩公子,不輸給傾城美人呢!”
……
七月冷汗了一下,嘴角暗暗一抽。嘖,名堂可真多啊,再說這長得好能當飯吃嗎?
感覺到自己小小的身軀被一片黑影所籠罩,七月下意識地抬頭,望了來人一眼,默默地將牌子舉起,上麵儼然多了一行字:少於一百兩不賣。
嗬,還真是夠特別的。
男子不負眾望,果真長得一張傾國傾城的禍水俊臉,一襲白衣翩翩很是風騷地站在七月麵前,拂了拂身前的青絲。
俊逸的臉頰,膚色略微蒼白,有一種別樣的美感,薄如蟬翼的唇,劍眉入鬢。這本應是英氣逼人的容貌,卻偏長了一雙桃花眼。即便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也覺得他在笑,但就是仿佛隔著一籠煙水,這樣似笑非笑的神態耀如春華,撩撥得人心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