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炎,望月湖。
碼頭上,身穿皂衣的小吏開始挨個兒收錢。他來到一艘小烏篷船前,大聲叫喊:
“睡什麼睡,起來交停船費!”
船上仰躺著一個少年,閉著眼睛並未醒來。
旁邊一條大一倍的烏篷船上,出來一個膚色黝黑的男子。他跳上岸,攔住小吏道:
“爺,小鯤兒昨天溺水,一直昏迷不醒,怕是……”
小吏皺眉:
“死了沒?死了趕緊賣船買棺材。”
“爺,小鯤兒還有氣,還有氣呢。”
“有氣?那就交錢,停船費這麼便宜,一日才五個錢,一個月才一百五十文,沒得拖。”
左鯤被這聲音吵醒,想要睜眼時,無數的記憶湧現。
自幼跟隨父母打漁,前年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將船打翻。父母為救左鯤,最終在與風浪中筋疲力盡,隻活了左鯤一人。
昨天,左鯤看到水裏有條大魚,一網下去,拉網時反而被拽下水,似乎有東西纏住腳,他浮不上水麵。
記憶到此為止。現在,左鯤穿越過來,占據了這具身體。
左鯤的動靜讓男子轉頭看向他:“小鯤兒,你終於醒了!”
男子又向小吏道:“爺,他這個月的停船費,我先幫他給著。”
說完,他從懷中摸出一個錢袋,倒出錢,數給小吏。
“爺,連我家的船一起,一共四百五十文,你收好。”
小吏將錢收好,在冊子上寫上勾了左鯤和齊水生的名字。齊水生的船比左鯤的大一倍,是十個錢一天。
貴嗎?
很貴。但不得不交。但凡望月湖裏的漁船,都要交停船費。不管你在哪裏停,就算不停在碼頭,也要交。否則,發現必抓去入大牢,沒收漁船賣了抵錢。
老爺們說了,山是皇帝的山,水是皇帝的水,他們隻是幫皇帝收費。
停船費不貴,誰知道你們這些打漁佬,會不會在湖裏打到魚了偷吃呢?湖裏打漁可不像種莊稼。種莊稼,老爺們看得見,心裏有數。湖裏打漁,偷吃沒人看見。
“齊叔,昨天是你救我?”左鯤這樣猜想。
齊水生示意左鯤上岸,等左鯤上岸後,又拉著左鯤走到離岩有五十步左右,才小聲問道:
“小鯤兒,以你的水性不該溺水,可是遇到了什麼事?”
左鯤回憶:“我看到一條大魚,一網下去沒把魚拉上來,反被拉下去。水裏,我的腳好像纏了東西,不知是水草還是漁網。”
齊水生道:“我遠遠看到你落水,又看到你在水裏掙紮,趕緊劃船過去。看到水下一片黑,看起來像是水草,又像是頭發。我不敢下水,用漁網把你網住,才拉上來。”
他又再次壓低聲音:“最近你要小心,聽說湖裏古怪,不是水妖,就是有不幹淨的東西。”
又歎氣道:“可憐我們這些靠打漁為生的,明知凶險也隻能冒險打漁。停船要收費,賣魚要收稅,一年還要收兩季人頭稅。這不,夏稅馬上就要來。日子過得緊巴巴,難難難!”
“多謝齊叔,停船費我有錢了馬上還你。”左鯤趕緊說道。
從前身的記憶中,他知道齊水生並不是在提醒他還錢,因為齊水生知道他沒錢。齊水生隻是單純的抱怨而已。自從前身的父母死後,齊水生對前身頗為照顧。
“不用急,你小心點。餓了嗎?我這兒還有點魚湯……”
“不餓……”左鯤才這樣說,肚子就不爭氣地發出咕咕響聲。
“走,喝魚湯……”齊水生拉起左鯤的手,向船上走去。
他去左鯤船上拿碗,回到自己船上,舀了碗白魚湯給左鯤,又給左鯤塞了個豆渣糠皮餅。
齊水生的兒子齊水活舔著嘴唇,目光跟著豆渣糠皮餅從父親手中,移到左鯤手中。
左鯤被看得不好意思。他猜到這塊餅其實不應該是他吃的,就將餅塞回齊水生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