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驚無險,半個時辰便走到了那座山頭下。數十名戎裝操戈的侍衛把守著山腳各處,戒備森嚴,但對於楊禾和段二先生這兩個真正的敵人卻視若無睹,任由兩人大模大樣的走上山去,毫不理會。走到半山腰,一隊巡山的嘍囉兵走來,楊禾假裝失足,絆了一跤,痛叫不絕,那首領嘍囉立即上來詢問。楊禾以先前逼問到的信息應對,果然蒙混過關。楊禾懇求道:“我摔壞了腳,還望這位弟兄幫幫手,把水抬到山上去。”那人不疑有他,吩咐一名嘍囉幫助抬水,段二先生騙他走在前邊,兩人尾隨著他來到山頂的一塊低凹之處。楊禾遠遠望見一堆十數人立在山頂,向野狼坳外遙望,喃喃低語。當即上前便將那嘍囉打暈,塞進石縫中,癱坐在地上喘息。段二先生放下了水桶,氣喘噓噓地叫道:“陸隊長,水給您送上來啦,小的們要下去巡山了。”便聽人群中有人罵道:“兩個不中用的家夥快些把水桶掕上來,大當家的口渴了,現在要喝水。”
楊禾說道:“怎麼能讓大當家的喝涼水呢,會害病的,咱們弟兄給打當家的把水燒開了。”說著便去懷中掏摸火石火鐮,打了起來。那姓陸的漢子大怒道:“快住手,你們兩個沒腦子的,找死是不是?這裏生起了火,要是給敵人看見了,他們還會過來嗎?”楊禾驚慌地道:“對不住,陸隊長,能伺候大當家的那是小人們的榮幸,小人們隻想著讓大當家的喝一碗熱水,可沒想那麼多。”陸隊長嗬斥道:“還不向大當家的認錯!”
這時一個悅耳的聲音輕輕地道:“陸隊長,他們也是好心,別為難他們了。”陸隊長恭敬地道:“是!”說完一瞪眼,向兩人狠狠地道:“大當家饒過你們性命,你們兩個還不快謝過!”楊禾和段二先生忙作揖打恭道:“多謝大當家的。”:“大當家的寬宏大量不予小人們計較,小人們一定誓死以報!”一個身披錦袍的年青女子轉過身來,向兩人淺淺一笑道:“阿蘭阿英,你們把水提過來吧,那兩位弟兄走了十數裏的山路把水送上來很不容易。”這時楊禾看清了她的麵目,目光一觸之下腦袋嗡地一聲炸了開來,不禁一呆。
楊禾的腦海中浮現出一雙充滿悲憫和哀傷的美麗眼睛,那是嶽小玉,曾幾何時,嶽小玉便以這樣的目光望著自己,然後她把弄影劍一揮,一縷青絲無聲飄落。楊禾不敢想起往事,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努力的忘卻,他把嶽小玉藏在了心海深處,陡然間給然翻了出來,對楊禾來說不啻於當頭棒喝。
眼前這個嫻靜清雅的女子自與嶽小玉迥然有別,但她的眼神卻與嶽小玉如此相似,刹那間楊禾失陷在回憶中。驀地有人猛地在自己肩膀上推了一把,楊禾一驚,回過神來,卻見兩個少女,蛾眉倒豎,神色十分不悅,啊了一聲忙低下頭道:“對不住,姑娘。”一名少女怒道:“誰是你姑娘,還不放開手!”楊禾頓時恍然,原來自己一直緊緊抓著抬水的木桶,沒有放手。當下說道:“姑小姐,我們兄弟挑過去就行,不勞小姐們動手。”說著向神色古怪的段二先生使了個眼色,兩人重又將水桶抬了起來。那少女冷笑道:“你們抬著水走了十幾裏的山路不累嗎?”楊禾賠笑道:“給大當家的和小姐們送水,那是小人們的榮幸,便是累死也心甘情願的!”說著便搶先走了過去,隻聽那少女在身後低聲罵道:“蠢貨!”又笑道:“是你們自己要抬上去的,小姐要是責怪,你們擔著!”楊禾忙道:“是是,小人們皮糙肉厚,不會說話,正是幹這等粗活的料子。”那少女消了氣,冷冷地道:“走快些!小姐口渴了!”
段二先生心中暗笑,小姐口渴了便要挑兩桶水上去,跟飲牲口有什麼分別,想著想著沒忍得住,嘿地一聲笑了出來。那少女又起疑心是嘲笑自己,罵道:“笑什麼?”楊禾忙打岔道:“兄弟你笑什麼,再笑可沒銀子分了!”段二先生忙道:“是,不敢,不敢。”這時遠處隱隱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楊禾側目向山下望去,但見野狼坳遠處的山道上,不知什麼時候,一隊車馬浩浩蕩蕩的開了過來,先頭兩百多人的部隊已闖進伏擊圈中。這時山頂上的眾人都在草叢中蹲伏下來,撥開枯草遠遠地張望。二十多人在山上一聲不吭,山中靜得落針可聞。隻有楊禾和段二先生故意做出的沉重腳步。
楊禾和段二先生已將兩桶水抬上了山頂,愣頭愣腦地站著,那少女罵道:“你們還不快蹲下!當敵人的靶子麼?”楊禾和段二先生裝作害怕急忙蹲**。兩名少女便在一旁蹲伏說道:“不許站起身,免得給敵人看出破綻!”楊禾道:“是是,小人趴在地上,決不讓人瞧見!”那少女嗔道:“誰讓你趴下了?”說著取出水囊,灌滿了水,兩人小心地俯身行去。楊禾見押運的隊伍大半已進入野狼坳,隻有少數隊伍還停留在野狼坳外。雲為裳輕柔的聲音道:“動手吧。”一個中年漢子站起身,手揮令旗打出了旗語。隻聽四周齊聲呐喊,埋伏在野狼坳兩旁山頭上的四百多名弓箭手一起現身,箭矢如下雨般放出去。山坳中頓時激起一陣刺耳的慘叫驚呼,兩百多人的先頭部隊還沒反應過來,便已人仰馬翻,紛紛中箭,頃刻間死傷殆盡。其後護衛在兩旁的步軍,也已死傷近半。幸存者爭相從銀車上取出高大的木盾,兩塊一組扣在兩旁,隻聽一陣急雨般的篤篤聲響,眨眼間,架在銀車附近的盾牌都被射成了刺蝟。楊禾眼見山坳中的慘狀,心中暗歎,這些官軍的先頭探子果真廢物,連這麼多伏兵都未發覺。更忍不住為那帶兵的將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