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苦笑。若是叫人發現,就算三姑娘不說是她開門放進來的。但是今日她值夜,追究起來難道會沒她的事?
可如今三姑娘已經站在這裏,沒得反悔。她也隻能好人做到底,道:“千萬不可待得過久,驚動了人,我們兩個人都要糟……”說著,她放下燈,歎口氣離開臥室。
芷嫀把眼移到床上,厚厚的被子蓋在葉大老爺身上,若不是還露出一張臉,根本無法想象被子下麵還有一個大男人。她一陣心酸,才多久,父親身體已經差到這種地步。
擦去眼中不住冒出來的淚水,芷嫀坐到床沿,伸手去握葉大老爺露在外麵的手。那手,幹皺又冰冷,手上的褐色肌膚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活力,鬆鬆罩在骨頭上。
她靜靜坐著,默默擦眼淚。好半響,她才平緩了情緒,低頭看著大老爺幹枯衰老的麵容。
“爹,女兒回來了……”她走的時候,父親明明還能笑著,帶著不舍又心疼的表情,囑咐她照顧好自己。
不知何時,那女子又進來了,站在她身後道:“大老爺吃的藥帶了安眠的效用,不到時辰是叫不醒的。”
聽到這話,芷嫀默默不再發言。好一會兒,她收拾了表情,想定了事情。才站起來轉過身看著女子,輕聲道:“老爺吃的什麼藥,方子在不在?我想要看看。”
女子搖頭,“方子老太太親自收了,不過大夫說了隻是在老方子略加改動,添了幾味藥。”
聞言,芷嫀低眉凝思。待抬頭時,她眼睛四處一掃,發現藥盅拿進來被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她上前開了藥盅的蓋子,抬起放在鼻子下嗅,又拿了藥渣出來看。
女子跟上來,見她這副樣子,不由帶了三分小心,道:“難道這藥有什麼問題?”
芷嫀不敢肯定,她摸出自己的手絹,將藥渣全數倒到手帕中包起來。藥渣殘留的濃黑藥汁浸濕了手帕,難聞的味道彌漫著。芷嫀不怕髒,也不怕濕噠噠難受,直接放入懷中。
她轉身問女子:“過了今日,什麼時候輪到你上夜?”
女子眸子浮上一層不明之色,看著芷嫀,不讚同道:“三姑娘,你現在這般處境,還是不要再過來的好。大老爺自有老太太與大太太看顧,奴婢們來照料,你來了能有什麼用。”
芷嫀看著她,道:“柳蘭姐姐還記得麼,剛回慶州時老太太請了大夫為老爺診治。大夫怎麼說的?”她靜靜的望著柳蘭,柳蘭已經微微變了臉色。
“大夫說,老爺病的雖重,但既已辭官又無俗事煩擾,好好靜養的話總會好。”芷嫀目中泛起苦澀,續道:“老爺就在這靜齋中,頂多不過閑看兩本書,跟人說幾句話,既不勞心也不勞力。現今三個月過去,老爺不僅沒好,反而變成這個模樣……”
說著,她伸手去握女子的手,懇求道:“柳蘭姐姐,我不能讓老爺不明不白的,就這樣病得一日重一日,糊糊塗塗去了……”
柳蘭聽到後來,身體顫個不停。她將手抽了回去,嘴唇動了動,勉強道:“姑娘你說的些什麼胡話,我聽不懂。老爺怎麼會不明不白的去了……三姑娘你糊塗了。”但她的眼神,分明就是閃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