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嫀吩咐小丫鬟申初兩刻叫醒她,就上床躺著睡去。小丫鬟得令,為芷嫀放下厚重的床幃,踮著腳走到銅爐邊點了安息香,而後到外間將房門關了,自己一人守在外間做活。
期間胡媽媽來了一回,得知芷嫀還在睡覺,便去忙活廚房的差事去。
到申正,小丫鬟瞧著時間差不多,進來裏間房內小聲喚:“姑娘,時間到了,是不是該起了?”
小丫鬟見沒動靜,靜了片刻,微微提高聲音又喊了一遍:“姑娘,申初已過,您該起來了。”
床上這才想起點點窸窣聲音,好一會兒,芷嫀掀開簾子坐起身下床。小丫鬟見芷嫀還是睡眼朦朧的,趕緊去絞了熱帕子過來讓芷嫀擦臉,又侍候她穿了一套藕色月季花紋的衣裙,然後忙忙的給芷嫀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插上釵環。隨後又去倒了一杯花茶過來奉上。
芷嫀喝了兩口茶,神智才清醒些。她看了一眼小丫鬟,還有些懶懶倦倦的,問:“怎麼就你一個人,黃橘呢?”
小丫鬟束手恭敬回答:“黃橘姐姐午後出去現在還沒回來,姑娘要我出去找黃橘姐姐麼?”
芷嫀想起來自己吩咐黃橘做事,搖搖頭道:“不用,你侍候我去二太太處。”說著,她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小丫鬟忙抱著鬥篷和油傘追上來,道:“姑娘,這會兒雪大,您先係好鬥篷。”說著,放下油傘,就踮著腳一臉認真地為芷嫀穿戴。
芷嫀這會兒才真正注意到這個矮她小半個頭,看著不過十三、四歲的小丫鬟,溫言問道:“你叫什麼名兒,以前是哪裏做事的?”
小丫鬟見問,不由有些驚喜和無措,道:“奴婢名叫小芹,原來在五姑娘院子裏做事。”
五妹院子裏的,芷嫀不由多看她一眼,想著莫不是大太太派來的眼線。如果不是大太太的人,這丫鬟瞧著勤勤懇懇倒是讓她看著有幾分喜愛。
小芹不解芷嫀打量的目光,有些兒著慌的搓手道:“奴婢……奴婢可說錯什麼?”
芷嫀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沒有,打傘出門吧。”便是大太太派人來的又如何,她的好日子也不多了。憑著她幫著老太太做的那些事,父親如何能夠放過她。
二太太康氏正在安排人采買慶州當地的各色土物,準備回去安順府時帶上。芷嫀來了,她揮揮手讓人下去,笑著拉芷嫀到暖閣坐著。
“中午是叫了你和你四妹妹兩人,誰知道你疲乏不來,就我和你四妹妹兩人吃飯說話。”
芷嫀端起小幾上一碗熱騰騰的燕窩喝了一口,笑道:“這不也好,中午四妹妹陪您,晚上我過來,嬸嬸一天都不落空,也不寂寞。”
康氏聞言嗔看她一眼,道:“我這不是為了你們姐妹,倒取笑嬸嬸來了。”
芷嫀微微一抬眉,看著康氏。
康氏歎了口氣,道:“雖然我回來不過半個多月,不過也算瞧出來了。芷秀在我跟前一天幾遍說二丫頭芷蓮,卻幾乎不曾提過你。而你呢,回來雖然沒兩天,但是姐妹若親厚,怕不臥榻同眠,徹夜相談,哪裏會這般冷冷淡淡,獨自一人來去。”
芷嫀怔住,沒想到康氏是要說這個。
康氏拍拍芷嫀的手,看著她頗有深意的道:“三丫頭,嬸嬸是為了你好,今日才跟你說這話。若是你一切都好,那姐妹親情濃厚是錦上添花,淡些也沒有妨礙。可你……你若歸家,那以後的日子,說不得要靠這些兄弟姐妹們幫襯撐腰,是不能再如以前這般這樣淡淡相處的。”
芷嫀抬眼看著康氏,眨了眨眼睛,明白了康氏的意思。父親百年歸去,她若是沒有再嫁人,那自然是靠著弟弟過日子。可弟弟家安身體不好,且以後有了弟媳,總會不一樣。
至於嫁人,她的情況是難找到什麼好人家的。且找到了一戶人家,萬一別人對她和離過的身份有疑義,待她不好,她也沒辦法。這時候要是有娘家,和感情深厚,嫁的也好的姐妹撐腰相助,她未來的夫家的也不敢過分,日子總好過些。
姐妹間,她與五姑娘是不可能好的。另外的兩個姐妹,已嫁的二姑娘和四姑娘她們是一母同胞。二姑娘夫家門第高,說出去也是伯府。而四姑娘,說不得未來她嫁什麼樣的,可總不至於比和離過的她更差。康氏要她現如今交好芷秀,等於也交好了二姑娘芷蓮。
芷嫀低垂下了眼眸,被這般預先認定沒有好前程的感覺不好受,但是康氏確實一片好心。
康氏見狀,知道凡事點到為止,此時多說也無益。遂笑著轉移話題道:“今日找你來還為一件事,你知道嬸嬸這回趕過來實是因為你,不然根本走不開的。如今大老爺回來,一切有他主持,我也就放心了,再過幾日是冬至,冬至一過完嬸嬸就要回安順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