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牧並不久留,很快就如來一般,無聲無息不驚動人的離開。
他一走,法明禪師就麵現疲憊。
他方才心中有那麼一絲猶豫,“那位”病入膏肓,已然藥石無用,早半日過來,他確實沒法子。可是今日,他手上的這顆丹藥,恰恰能治“那位”的惡疾。
若是他年輕時的性子,自然是覺得芷嫀這種無足輕道的女子,比不上“那位”性命珍貴,尤其追根究底,這顆藥還就該是“那位”家的。可是出家幾十年,參佛悟道幾十年,他的心境已然不同。
如今因緣巧合,這藥已然歸了芷嫀。而她又真的需要這顆藥治病,他自是不能犧牲她的性命,去救“那位”。
想到這裏,法明禪師無聲歎息,搖搖頭閉目默念經文,以去方才突生的障礙。
……
芷嫀追了良久,她的腳程完全無法追上馬車,應該說連馬車的影子都追不上。最後,她又累又怕,呆呆扶著樹木站立喘息。
她知道現在應該馬上回頭去安國寺,一路走小道不要被另一撥人看到。但是她幾乎要爆炸的胸腔,要跳出喉嚨的心髒,以及無法放心葉葵的擔憂,讓她邁不出回頭的第一步。
良久,她才在心裏告訴自己。一定要回去,要快些到安國寺,不然葉葵就危險了。
她沒有空去想是誰做的,因為被她妨礙到或者看她不順眼的就那麼幾個。霍怡婧和葉永淑,李菡和長公主。
這些人,追根究底都是因為薛元武引來的。
她心裏不停想著的是,他們想要做什麼……但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腿就抖得越厲害。她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她去了安國寺,找了人來,仍然無法救出葉葵,那該怎麼辦。
而在馬車上的葉葵,害怕她自己處境的同時,也擔憂芷嫀。
她們的馬車離開安國寺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一個多時辰馬車走的路,換成深閨女子去走,那真的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走到。
車夫突然來了一個急轉彎,馬車進入了一條稱不上路的林道內。葉葵聽見外頭有男人的聲音,沒多久,馬車停下,車門被打開。
外麵站著四五個穿著直裰,戴著灰色六合帽二三十歲男人。
麵對這麼多男人,葉葵止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眼神充滿恐懼。
這幾個男人往裏頭一瞧,其中一個大聲問:“不是兩個麼,裏頭怎麼就一個人。”
這男人年紀三十出頭,方臉三角眼,闊口蓄須。看著不像讀書的,也不像官麵上的,行商少了幾分圓融,可比地痞流氓又多了幾分齊整。這時候沉了臉,回頭道:“怎麼回事?”
那車夫扯了帽子,露出臉來探頭去看,“奇了,人呢。”他臉上的恭謹早就沒了,露出猥/瑣的笑容,道:“姑娘,你丫鬟呢,跑哪去了?”
葉葵已經緊張的手腳都抽筋了,她哆哆嗦嗦的躲到角落裏,強撐著才沒暈過去。
領頭的老大皺眉,道:“你帶著老三老四回去來路找找,一定要抓回來。”
車夫和老三老四的男人不願意,紛紛道:“這好容易把人弄出來,總讓我們見見這大戶人家小姐的模樣兒。”
聞言,葉葵手緊緊的抓住了墊子,她想說話,但是她知道她一說話,那個車夫就會認出她的聲音來。
老大直接豎眉,罵道:“都給我滾,別找打。”說著,罵罵咧咧趕走三人。接著他自己跳上馬車,讓另一個比較沉默的男子去前頭駕車。
葉葵簡直怕的不行了,她聽到那些男人汙言穢語說的話。
老大要獨占這小姐……
我們抓了溜走的丫鬟回來,也享受一回,大戶人家丫鬟模樣俊得很……
芷嫀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全身肌膚發熱,汗水不停的冒出,最裏頭的一層衣服已經全部浸濕。好在鬥篷擋風,不然山中風大,又攜雪之寒,當真會叫人凍的發暈。
她一路沿著山中道路走,但是多了一個心眼,走在山路旁邊的林子裏。遠處的人,輕易看不見這道上有人。
等她第三次真的撐不住,顫著腿扶著樹,緩慢的坐下來休息時,她聽到了不尋常的聲音。
她警覺的將身子往半人高的草叢中一躲,頭往外一瞧。
隻見遠遠的道上幾個男人快步走過來,手上還拿著棍子,時不時往路兩旁打壓長草,刺戳灌木。
芷嫀眼神好,認出那中間的男人,正是自家車夫打扮。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來的竟然這麼快。再顧不得身體各種疲憊,芷嫀在草叢中摸索著前進。
可是女人和男人的體力腳程本就相差巨大,尤其芷嫀還是女人中更為嬌弱者,而那幾個男人卻是市井上混的,武藝什麼的說不上,可是腳力卻是一等一的,很快就發現了芷嫀這邊的動靜,棄了小道追入林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