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牧收回眼神，臉轉過來對著芷嫀，微微一笑，“雨前茶，不知你喜歡不喜歡。”
時人求茶求早，許多更喜歡明前茶，但是趙永牧更喜歡雨前茶的濃鬱，因此雪青泡的，是雨前茶。
芷嫀端起一色青瓷杯，啜飲一口。
談不上多喜歡，但是想到方才趙永牧麵對姨母和親妹妹都如此維護她，證明了他不是嘴上說說的，是真的打心底裏對她好。芷嫀不由就帶了幾分討他開心的心思，嘴角上揚，笑容溫柔又明快的點頭，道：“很不錯，人說清明太早，立夏太遲，穀雨前後，其時適中，果然如此。”
為表示喜歡，芷嫀又連喝了幾口，露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愛表情。
趙永牧本來靜靜的看著她，見她如此，不由搖頭失笑，大手伸出，貼放在芷嫀的小手上。
芷嫀一怔，還來不及害羞抽回手，這邊正在為她續茶的雪青動作一顫，幾滴水珠濺了出來，不小心落在芷嫀跪坐的腿上。
芷嫀一燙，輕呼一聲，反射性看過去。
雪青一怔之下，才發覺自己失誤，忙放下茶壺，從容跪坐好伏首請罪，“請夫人恕罪，奴婢一時手抖了。”
芷嫀沒有馬上說話，反而是看向趙永牧。她想知道，趙永牧是什麼反應，會不會維護侍奉他多年的貼身大丫鬟。
趙永牧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芷嫀不知心裏是喜是疑，但她是不可能為一點小事情處罰趙永牧身邊侍候多年，地位穩固的大丫鬟的，便和聲道：“無礙，穿得厚並沒有真個燙到。”
不過裙子上一小片水漬，顏色特別深，看著不雅。
趙永牧麵上露出淺笑，“回去換套衣服，若是冷，戴上昭君套。”
芷嫀趕緊搖頭，“不要，不要，這時候戴昭君套，還不給人笑話。”
趙永牧一挑眉，“誰敢笑你？”他明明是含笑說的，但是尾音莫名的，還是叫人嚇得心裏一顫。
便是被他維護的芷嫀，也呆了一下。
趙永牧見不得她如此模樣，隻覺可憐可愛的緊，歎息一般的喃喃，“傻夫人。”隨即也發覺雪青在此，不好多說，收了口，揮揮手，“快去。”
芷嫀帶著葉葵離開，她怕寒，走的不是原來的翠竹夾道，而是抄手遊廊，難免就遇上許多辦事回事的丫鬟媳婦。
這些丫鬟媳婦穿著都是上等體麵的，麵容白淨沉穩，見到芷嫀，俱不敢慢待，恭恭敬敬的曲膝下蹲行禮問安，“夫人。”
“見過夫人。”
“夫人大安。”
一些甚至笑容滿麵，熱情溢於言表；有些則是麵上淡淡的，偷偷打量；更多的是，帶著客氣疏離的微笑。
芷嫀知道，最後一種對她來說才是最靠譜的，她們會在時間中，選擇立場。雖然不見得真有耿耿忠心，不過起碼不會如那些過於熱情的，讓她覺得危險。
太熱情，不是勢利之人，便是別有居心。當然還有其他真心想要接近她的，隻是她這樣的身份地位，這樣的背景來曆，不得不小心翼翼，多花一份心去猜度。
葉葵卻喜氣洋洋，抑製不住的，尋到一個沒人的機會，就悄悄與芷嫀道：“姑娘，王爺今日如此維護你，王府裏可沒人再敢小瞧你了。”
她眼睛發亮，語氣再沒有成親前那種隱約的擔憂，隻有對未來的期待。
提到趙永牧，芷嫀剛才在心裏認真計算的那股子冷靜瞬間飛遠，忍不住微微低下頭掩飾羞澀和笑意。
這一刻，她也充滿了信心。
回到院子，隻見在院子裏無論是屋裏屋外使喚的大小丫鬟，婆子媽媽都或多或少變了臉色，熱情笑吟吟的過來侍奉。
“夫人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快給夫人奉茶……”
“夫人小心台階……”
芷嫀麵上不顯，心中卻想著要馬上整頓院子裏的下人，這些丫鬟婆子看著明顯沒有梔香院見到的那般懂事知禮。她給葉葵使了眼色，葉葵忙道：“好了，都去做你們的事。”
進了房間，芷嫀鬆了口氣，喃喃道：“衛太夫人送了一份好禮啊。”
這些丫鬟婆子在王爺麵前恭恭敬敬，可不敢如此湊上來買好。但是見她一個人就敢如此，不就是打量她身份有差，心裏沒有真看上她而已。
葉葵聽得一愣，“什麼？”
芷嫀勾起嘴角，淡淡笑了，“想必太夫人著實辛苦了一番，要找出一院子的老油條，不容易。”
葉葵這才反應過來，不由皺眉，“姑娘既然知道，怎麼還笑得出來。”
芷嫀進屋來坐下，也不急著換裙子趕過去見趙永牧。她感到身體疲憊的很，靠在榻上厚實柔軟的引枕上，酸軟莫名蔓延，侵入到四肢百骸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