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秀三不五時的過來,芷嫀從反感到無視,現在也習慣了。有時候覺得有個人過來說說話,聊一聊大肚子的不方便,也很能打發時間。
葉芷秀在榻上坐好,道:“姐姐送來的固元膏很好,吃了幾日就覺膚色都亮了。”
芷嫀怔了下,眉間微攢,道:“那固元膏是讓你產後吃的,你現在就開始用……”
葉芷秀不以為意,陪笑道:“不過一點補品,到時候再跟姐姐要不就行了,難不成姐姐還舍不得?”
她哪裏舍不得,不過哪裏聽人說過,有時候補品不可多用,而大夫也說過是產後補氣血的,現如今隻需吃燕窩就夠。但葉芷秀本心已經見疑她,芷嫀便不肯與她多解釋,就問她:“你身子愈重,怎麼不在屋子裏歇著。”
葉芷秀聽她問這話,道:“姐姐如今是千金貴體,哪裏知道我的難處,我倒也想如姐姐一般在屋子裏安穩養胎,可是屋子裏那幾個丫鬟,總也使不順手。若是常常往姐姐這裏走一走,她們須還客氣,若一段時日不過來,馬上就有臉色給我看……”
芷嫀不相信,抬眉道:“幾個丫鬟就敢這麼大膽?”
葉芷秀麵現委屈,道:“本來就是大奶奶派過來的,對我不過麵子情,在大太太、大爺麵前對我是萬般體貼,可背了人,我哪敢使喚。”
她說著,一邊拿帕子擦眼角,一邊等芷嫀接話。
偏偏芷嫀卻不做聲,葉芷秀沒意思的放下帕子,不再擦本就不存在的淚水。遲疑片刻,她隻能道出來意,“姐姐曉得,做女兒家的,除卻夫君疼愛,頂重要還需兩樣。”
芷嫀看了她一眼,心中已經明白葉芷秀此趟來意。“哪兩樣?”
葉芷秀攪弄著帕子,眼角覷著芷嫀,“自然是能依靠的娘家和嫁妝。”
芷嫀淡淡的“哦”了一聲。
葉芷秀悵悵然露出悲容,道:“如今爹爹和二叔他們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我們二人幾等於無娘家的人。尤其是我,便是爹爹二叔弟弟他們回來,我也再做不成葉家四姑娘,有娘家也跟沒娘家一般。”
她是懷著那樣的目的而來,但是這話卻不假,落到這個境地,葉芷秀不可謂不可憐。
芷嫀的眉眼間,柔和了下來,露出了憫然之色,“你……”
葉芷秀落下淚來,“我的命就是這樣了,也不怨誰,隻怪這世道艱難,叫我趕上了。隻是日子還要過,我在佟家雖然有了名分,可無根基無人脈,一個月下來,多要點熱水就將月例花光。姐姐也知道,這深院大宅,哪個婆子,哪個丫鬟不勢力,偏我還是晉國的,打點起來,錢少了人家還不收,不理不睬還是可忍的,落得奚落真的叫人難受……”
她說著說著,小聲的哽咽起來。
芷嫀心裏暗歎,芷秀又對她用那點心思心機了。她本來想著不過那一點浮財,葉家已無能力給她,她便是出一點又有何妨。可是每每心中有好的想法,總失望與芷秀這種曲意迂回的試探心機。
這樣一次一次,她也煩了。
她轉頭揚聲吩咐,“黃橘,去把我的那隻牡丹盒拿出來。”一邊又勸葉芷秀,“把眼睛擦擦,不要讓丫鬟看了笑話。”
簾下的黃橘應了聲,到內屋尋出朱漆堆金牡丹盒,喊雙雁一起,小心翼翼抬了過來。
芷嫀回到上京之後,便叫人去蘄州和定州將她埋在宅子裏的金銀珠寶起出來,運回上京。
兵禍、民亂,她手中的現銀多少損失了些,不過因著早前的謹慎,悄悄埋在院子裏,屋後的幾大箱子金銀並沒有丟失,全部由王府侍衛帶了回來。
清點了一番,除卻蘄州定州兩地的田莊,她手頭還有一萬兩銀並三千兩金,並兩箱價值不菲的古董器具和一匣子珠寶首飾。
如今的世道,芷嫀也不敢將銀錢存在錢莊,便都帶在身邊。
芷嫀打開堆金牡丹盒,大紅雲緞,雪白銀錠,交相輝映,讓葉芷秀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芷嫀拿出一個銀元寶,翻過來露出底部的官家落印,道:“五十兩足重的官銀,二十個一千兩,妹妹,這一盒子你拿走,葉家就不欠你……”她頓了頓,露出嚴肅的神色,“我也不欠你。所以,這次最後一次我幫你,以後你的事情,你自己去處理,我想這些銀子應該可以幫你在佟家穩穩立足腳跟,莫要再來找我。”
葉芷秀一愣,瞪大眼睛,“姐姐你是要跟我撇清關係,不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