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貞在外間糾結,無法決斷。澹台忘機卻清醒了,外麵那壓低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中細細隱隱的傳入她的耳中,叫她又回憶起了記憶中那個少年的音容笑貌。
“用這種魚餌更好……”半山湖畔,他突然打開一隻盒子遞過來,裏頭盛滿了扭動的地龍,讓她悚出一身汗,尖叫著跳開。
書房窗外,一張和煦的笑容,悄悄遞上一本她尋了許久的傳紀。
送別的長亭中,他飽含淚水卻還帶笑的俊臉。
他就這樣死了,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澹台忘機怔怔然,雙目流出兩行淚,落入鬢發之間。
是安南王世子,現在的安南王趙永牧害的,是他害的……邵舟不可能跟刺客勾結,更不可能不等到她就自刎。
澹台忘機雙手握成拳,恨意充塞胸臆,幾不可抑製的咬緊牙關,瞪大眼睛死死看著虛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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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江一條不明支流渡頭邊,兩個髒兮兮,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少年快速跑著。
個子高一點的少年拉著矮個子少年,喘著氣鼓勵他,“我們快到了……隻要到渡頭……”
矮個子少年喉嚨幹澀,每吸一口氣,都仿佛沙子進了腔道,又悶又痛。他的麵色蒼白的可怕,但是眼睛卻亮晶晶的,充滿著希望。
可是當他們穿出長草荒野,來到江岸邊時,卻駭然發現前方已經有七八個手持長棍的曹家家丁等候著。
那為首的家丁許三兩道粗眉斜飛,一雙銅鈴大眼怒瞪,“你倆賊小廝竟然敢落跑,還不快快跪下求饒。”
逃生希望破滅,家誠家安一時都麵色灰白,神色惶惶。家誠嘴唇哆嗦了兩下,喊道:“許三爺,我們葉家是上京有名有姓的,你若是放我們回去,到時候別說兩個下人,就是十個,我也買了給你們,不但如何,還會有重金酬謝。”
家安緊緊攥著家誠的手臂,滿懷期待的看向許三,不住點頭附和家誠的許諾。
許三聞言,愣了一下,不由轉頭悄悄去看後麵緊緊站立的女子。
家安和家誠也隨之望過去,隻見那女子慢步走上來,那張臉,於家安來說有些眼熟。
他迷惑的看著這個有胭脂痣的女子,忽然恍然大悟,“你是榮老姨太身邊的丫鬟……你怎麼在這?”
家誠驚愕,低聲問他,“你認識她?”隨即覺得這樣問不對,又換了一句,“她是我們家的丫鬟?”
家安點頭,還未回答,二人耳邊就想起女子嘲諷的冷笑聲。
“五少爺,別來無恙。”水蕹高高仰著頭,打量著二人狼狽不堪的模樣,勾起唇角,道:“三少爺倒是聰明,想要用錢來贖自己,不過真是可惜,別人家可能就放你走了,我們曹家,卻不稀罕你們那幾個錢。”
家誠先知道水蕹是葉家的奴婢驚喜不已,卻聽家安低語告知水蕹被葉家賣走之後心寒不已,最後聽水蕹這話,便徹底的絕望了。
他拉著家安的手邊後退,邊道:“水蕹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們葉家便是賣了你,也是你不對在先。且冤有頭債有主,是三姐姐讓人賣的你,你該找三姐姐去,折磨我和五弟有何意,我們與此事根本毫不清楚。”
家誠倒不是真要害芷嫀,不過是覺得芷嫀不在,目前的情形,隻有將水蕹的恨意從他們兄弟二人身上轉移走,才有一線生機。
果然,水蕹聽他提起芷嫀,眸色馬上一深,眼底恨意昭昭。“你三姐姐!等收拾了你們兩個,自會去收拾她,到時候,我叫她知道什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美麗的麵孔因為怨毒而扭曲,家安駭的一顫。
水蕹不再多說,吩咐許三,“把他們抓過來。”
在她側頭說話的時機,家誠覷了一個空,抓住家安,“我們跑。”
二人反身就往河邊跑。
水蕹一驚,“快追,別叫他們跑了。”她提著裙子也追了過去。
她原來說話時,不知不覺走的比較近,此時一提勁竟然真給她追了上去。
家安回頭就見近在咫尺的水蕹,心中驚慌,腳下一個不留心勾到一塊凸出的大石頭,跌倒下來。
水蕹見狀,麵上露出冷酷的笑來,道:“看你還往哪裏跑。”
卻在此時,家誠從地上抓起一塊大石頭,衝上來狠狠砸在水蕹的額頭上。
水蕹一聲尖利的大叫,“啊——”捂著額頭,倒了下去。
後麵已經追到的許三等人唬了一跳,忘了來抓家安兄弟,忙去看水蕹傷勢。
家誠乘此機會拖起家安往岷江跑,風聲在兩人的耳邊呼嘯,後麵的曹家家丁又追過來了,惡狠狠的威脅聲隨風貫入他們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