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方楠也已經被……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本能地往邊上挪了挪,半晌,看到方楠因為寒冷的緣故,拚命搓著自己的雙臂,又忍不住挪回去,一隻手抬起來搭在方楠肩上,閉了眼開始運功。
將瞿這老東西雖然人品不佳,不過修習武功確實是有些門道。出雲宮從創宮之主將歸鶴那一脈留下的功夫,曆代宮主錦上添花,數位豪傑的心得累積在一起,成就了一部外人不曾聞名的秘籍,正是出雲一脈的功法精髓。修習者要凝神靜氣,放空心中所想所望,通脈吐納融會貫通,神魂如同托體而出,並不受外界的冷熱所限。
然而……
方楠靠在她肩上,閉著眼呼吸綿長,邊靠邊往下落,迷蒙中動了動,頭枕在了她胸前。將由忽然身子一僵,睜開眼直視前方,摒住了呼吸。方楠睡夢中毫無所覺,還抬起手理了理枕著的地方,摸了摸,又拿臉蹭了蹭,滿意地繼續睡。將由依舊僵著,左胸上是方楠的頭,她覺得頭有點暈,一時間連如何運氣也忘了,方開始後知後覺地感到抵在石壁上的傷口陣陣劇痛,臉頰忽然一片燥熱,頭一回感到無所適從。
朕……朕要如何是好?
她四下裏看了看,風意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失去了蹤影,寒潭仍舊一片清寂,她已經開始有點頭暈眼花,方楠……方楠應該也是,不然不會這麼快就睡著吧。她曾經聽說過,受重傷的人,在這種天寒地凍裏麵最忌入睡,因為很可能一睡就不起來了。她忽然心頭有點慌,伸手拍了拍方楠的臉頰:“方楠,方楠?”
方楠猶自在夢裏,看著不像有大問題,迷蒙中還嘟噥了幾句,不過將由並沒有聽清楚,她焦急地扶著方楠的肩,咬牙忍著自己身上的疼,用力晃了晃她:“方楠,方楠!”可能是用力過大,氣急攻心,將由隻覺得喉頭一陣腥甜,偏過頭傾身便吐出一口濃血。她眼眶都被那口血嗆得發紅,怔怔地盯著地上那團已然快要在寒冷的氣候裏凝成凍的血塊,心頭突突直跳,要是她死在這裏,方楠一定也隻能死在這裏,她還這麼小……
正想著,方楠好歹也被這動靜鬧醒,慌張地四處張望,卻並不能看到什麼,於是抓住了將由的袖子:“怎麼了怎麼了?你,你吐血了?”將由不動聲色地擦掉嘴角的汙跡:“不,吐了口痰。沒什麼大事,隻是叫叫你。這裏太冷,睡過去就醒不來了,你撐一會兒,我找找可以生火的……咳咳。”話音未落,將由幾乎咳得連肺都要震碎了,方楠緊張地替她順了順背:“真的沒事?你別騙我,你最喜歡騙我了。”將由想說什麼,開口卻發不出聲,哽了好半晌,才敷衍道:“沒有騙你。”
方楠半信半疑,卻沒能有什麼證據來揭穿她,無奈隻能握著她的手替她搓一搓,然而並沒有什麼用,這點兒微弱的熱量根本是杯水車薪。方楠縮成一團,緊緊靠在將由身邊,擔憂地問:“我們……我們會死在這裏嗎?”會不會凍死之後,很久很久才被人發現凍僵的屍體?更甚者會不會……根本就沒人能發現她們,直到變成屍體,變成白骨,變成一堆石頭,變成一堆灰?
將由察覺到了她的害怕,握著她肩膀的手緊了緊,低低問:“你怕不怕死?”
方楠誠實地點頭:“怕。我家裏還有爹,還有哥哥,哥哥腿腳還不方便,我很擔心他們,我原本就不願意這麼早出嫁,好歹等到我哥娶上一個能照顧他和爹的嫂子……”她語氣中頗為遺憾:“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願意把我送回去的好人,沒想到你們卻出這樣的事……”她思及她們二人落到如此田地的原因,似乎是因為半道搶劫的將由:“說起來,你到這裏來……是來搶樓大哥的什麼東西?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樓大哥?
將由麵色忽然就陰沉了,鬆開了手,冷冷道:“有什麼誤會?你是不是忘了,我搶你上山的時候,也並沒有什麼誤會。”她看著方楠
,一字一句道:“我會做這些事,歸根結底因為我是個壞人,心狠手辣無惡不作。你到現在還沒弄明白麼,真是個愚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