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程狐狸所賜,我現在儼然成了一隻驚弓之鳥,腦袋上豎了一根高高的雷達天線,一有點風吹草動就緊張得不行,生怕大家認出我就是那個在大街上摔了個大馬趴的美女。成名的方式很多,我先天是個絕色,豔名遠播,裙下之臣那是一籮又一籮的,再加上被程狐狸陷害現場直播當眾出醜,把後天也給補齊了,這麼雙管齊下的想不出名也難。我就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地身敗名裂了,轉眼間由一個民族英雄變成了南宇之恥。
在使館裏貓了幾天之後我想明白了,既然事實已經存在不能改變,那麼我能做的也隻有接受自己萬眾矚目的現狀了,畢竟能做到在一日之內家喻戶曉街知巷聞也是很需要實力和契機的,要是換成一個乞丐那他就算是摔死在大街上估計也沒人理會,所以從某方麵來說我還是值得驕傲的。老天既然打定了主意讓我在這兒名垂青史我也不能不給他麵子,索性就浪女不回頭大膽向前走了。
認清了現實之後我連一開始那點痛心疾首也給省略了,自己頂多也就是個遭人陷害以致於聲名狼籍,在以後的漫漫人生路上記得保持低調就好了,惹不起我躲得起,順便養養人中傷。一想到我的人中傷我就恨不得師夷長技以製夷,讓小六子也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從哪裏摔倒就從哪裏爬起來,我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個騎士。可還沒等我爬起來我又換了地兒摔倒,那個地兒就是北辰皇宮。
自我們到達那日開始,皓都城就一直沉浸在一片節日的喜慶氛圍中。除夕祭祀守歲,我們一行人也被召進了皇宮裏去。要說小六子和程狐狸是這次送嫁的使臣,進宮也是應該的,可我這樣一個大閑人也在被邀行列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倒是小七,礙於待嫁身份,不能拋頭露麵,隻能一個人冷清清地呆在使館裏,等年初行過大禮之後再接進宮去。我本想避避風頭的,可是不去又不行,就當自己是去給小七提前看看結婚對象了。
做人難,做名人難,做名女人更難。我極盡所能地稀釋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當成無色無味的空氣,坐程狐狸和小六子中間安分地扮演人民群眾。別人吃菜我也吃菜,別人敬酒我也敬酒,聽聽那些並不好笑的笑話,拍拍那些無傷大雅的馬屁,偶爾還要捧場笑上兩聲來表示自己是何等的高興如何的樂在其中。實際情況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簡直就是無聊至極,要不是看在菜色還不錯的份上我早睡過去了。
我以低調做為自己未來的人生基調,在這種場合之下自然不能顯示真我風采,隻好一個勁地給小六子使眼色讓他給我夾菜,就當是讓他將功補過了。本來這也是沒什麼可說的,可壞就壞在我旁邊還坐了一隻這兩天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給燒壞了腦殼的程狐狸。小六子剛給我夾了一點蘑菇,程狐狸就不甘示弱地往我碗裏夾了一把萵筍。我一看那萵筍有水漫金山的趨勢,趕緊示意小六子別給我夾菜了,就那萵筍我都得奮鬥半天。可小六子不明所以,以為我又在那叫他夾菜,忙不迭又給我夾蘑菇。程狐狸奮起直追,我碗裏的萵筍直接以等比數列之勢直線上升。要按平時我早摔碗了,但眼下也隻有認命地在那兒咽菜,巴望著吃完了這些趕緊換一批新鮮的,我本質上還是一隻肉食動物。小六子看我這麼狠命地往嘴裏扒菜,又十分好心地給我補充貨源。程狐狸這下是徹底和小六子杠上了,直接拿起那盤萵筍全給我倒碗裏去了。我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有樣學樣,一把站起來把眼前那鍋湯給倒程狐狸碗裏去了,越倒越解恨,完全忘了什麼叫保持低調。
我忘乎所以,沉浸在快意恩仇中,不顧三七二十一就一股腦倒湯,也不管程狐狸麵前那隻碗到底有多大容量,直覺地不把湯全灌進去就不痛快(據程狐狸事後回憶說我當時麵目十分猙獰),於是拚了命倒,倒得湯花四濺,楞是把臉盤大小的一鍋湯倒得一滴不剩。那鍋湯見了底,我的心情也舒坦了起來,收了手往回坐。我一直處於興奮的狀態中,完全沒有意識到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就在我離座起身端湯的那一刻就又一次不幸地淪為他們空虛已久的精神食糧。我屁股剛著凳子,席間就爆發了一陣哄笑,我也趕緊咧嘴一笑,繼續自己的群眾演員生涯,卻不知道自己已然成為主角了。我剛笑完,席間又是一陣哄笑,這讓我十分茫然,還以為自己剛才錯過了什麼好戲,四下張望,看看能不能找到點蛛絲馬跡用來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