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老婦人聞聲，緩緩抬頭，燭光裏，那張臉溝壑縱橫，一雙眼也渾濁不堪，她的目光漸漸移向一邊，遲鈍地投向那抹鵝黃衫上。
有珠串墜落在地的聲音，便隨著那聲音，緊接著地是一段沙啞聲，“君兒.君兒嗎？”老婦人隱隱含著淚，嘴角卻微微向上揚起，“祖母的君兒回來了，是嗎？”
成君想過與祖母見麵的一百種場景，卻不曾想時隔數年，再次站在她麵前，祖母當年的容姿已被時光錘盡了光華，如今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垂垂老者，滿目地縱橫，顯得尤為孤單。
祖孫二人多年未見，這一見自是說不盡地話長，待豫長候與雲景雲湘趕到時，老郡主已經喜滋滋地拉著成君端詳了好幾遍了。
“我們君兒都長這麼大了，”老郡主的目光徐徐投向豫長候，滿眼的歡喜，原先渾濁的眸子逐漸明亮起來，“快讓你祖父吩咐下麵的人準備晚膳，別餓著咱們君兒。”
“對了，蜜汁蓮藕，君兒最愛吃的別忘了。”老郡主回頭又叮囑了一遍，“還有銀魚蛋花羹、醋溜小丸子，隻要是君兒愛吃的都給弄上。”
可老郡主一想又覺得哪裏不妥，拉著成君的手又問，“這麼多年我們君兒的口味沒變吧？”
成君眸色突轉幽深，努力將眼淚逼回了眼眶，溫言說道，“祖母這裏什麼都好吃，君兒現在不挑食了。”
“不挑食了！”
老郡主驚歎了一下，隨即又露出笑容，隻是笑容裏隱隱藏著不舍，喃喃自語著，“我可憐的孩兒啊。”
不多時，外間傳膳的人在緊鑼密鼓地布菜，人流穿梭，好生熱鬧。趁著夜色，一行人繞過花台長廊一路直奔堂屋用膳。用完膳，老郡主一直拉著成君在屋裏說話，直到日上泛白這才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
“小姐，您和大小姐以前住的屋子老爺已經命人打掃好了，”老郡主睡著後，曲媽媽將內屋的燭火都滅了，屋子裏有些昏暗，隻留了外間一盞燭火。成君輕輕揭了內屋與外間隔斷的布簾，捶著背，伸了個懶腰，小聲道，“不用了，曲媽媽，我就在外間這榻上睡一覺就好了。”
“這可不行。”
曲媽媽一口回絕，“往秋日裏過，夜裏容易著涼，小姐您要是凍出個好歹來，別說老郡主和侯爺不舍，就是老奴也不忍心。”
“沒事的，”成君打著哈欠，搖了搖手就往榻上一坐，用手拍了拍木榻，“這床比營地裏的木板床好上百倍，我身子骨好得很，不用那麼嬌氣。”
曲媽媽一時語塞，瑩瑩燭火努力燃燒出最後一絲力量，扶照在成君的臉頰上，曲媽媽也上了年紀，要用力看才能看清成君臉上的神采，她甜甜的笑著，神情很是滿足。
曲媽媽經不住成君那笑容，默默地低了頭，半晌才又抬頭說道，“小姐，您長大了。”
“對啊，一眨眼的功夫就長大了。”成君垂著眼簾，眼神落在腳尖上，自語著，“可是你們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