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巴滿臉的鮮血站在那裏指揮著手下加固掩體,看來他還不會死。他的頭皮被削了一塊皮,血還在泊泊地流著,在兩個醫兵粗野地強迫下,馬蹄子總算是被馬馬虎虎地包紮了一下傷口。
炮子鬼沒有“呃呃”聲,安靜地蜷縮在彈坑裏,旁邊呆呆的老頭發著愣。我感到奇怪,這家夥很少會停止“呃呃”聲,特別是在緊張的時候。
這種安靜突然讓我恐懼,我慌恐地大叫,“炮子鬼!”我衝過去,把自己紮進了他的彈坑,“炮子鬼,你沒事吧?啊?”
他笑了笑,“沒事,隻是肚子被打穿了。”他的衣服染滿了鮮血。我撩開他的衣服,我大叫:“醫官!醫官!”
“沒用的,已經沒用了。”炮子鬼又微微笑了起來,“已經不痛了。”
“不痛了?不痛了就好。”老頭安慰著他。
炮子鬼的腸子有一節流在外麵,被彈片削開的肚皮讓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腸子已經斷成了三節。
王大麻子怔怔地看著炮子鬼,馬蹄子九二重機槍仍然在他懷裏,愣愣地瞪著我們。
城裏人忙碌著,他在瞎忙乎,嘴裏無措地嚷嚷:“怎麼辦?怎麼辦?”
更多的眼睛望著炮子鬼,狗尾巴頭上的繃帶染成了紅色,小心地讓炮子鬼的頭墊在鬆軟的土上,鹽巴胡亂地在自己身上掏著傷藥;孫猴子和關老爺理智地搖著頭說:“沒用的。”
“細、乞丐呢?怎麼不來看我?”炮子鬼聲音細若蚊吟。
“細呢?細呢?”我詢問周圍的人,他怎麼還沒過來。其實,他早去了右翼陣地,那裏地理位置更有利於狙擊,我要他過去的。我並沒有裝傻,隻是覺得從龍門出來的人都應該在這裏,乞丐在洛河邊,遠離我們數十公裏,他也應該在這裏。可他們不可能在這裏。
“我去叫他們。”城裏人並不像說假話,我們覺得他隻是在說傻話。他並沒有挪身子,也許,他說的去叫他們是等戰鬥結束以後,可戰鬥結束後就沒必要再叫了,炮子鬼已經不可能等到戰鬥結束。
女人們掙紮著,她們被王大麻子的親信警衛死死地攔住。王大麻子的二娘和邱菊終於掙開了攔阻,二娘很裏手地點了炮子鬼身上的幾個穴道,無奈地搖了搖頭。
邱菊什麼也做不了,隻是輕輕地說:“有什麼要說的?”
蒼白無力的炮子鬼笑了笑,終於又“呃呃”了兩聲,我感到一股親切和悲戚,這“呃呃”從龍門起我就聽習慣了,淚水終於湧出了我的眼眶。“我我娘,請馬蹄子照顧”
“好的好的,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的照顧她,我們都會好好照顧她”邱菊平靜而又堅定地說。
馬蹄子點了點頭,淚水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敵人又上來了,我想睡一會兒”炮子鬼輕輕地說,平靜、安詳。
敵人的炮火又嘯叫著覆蓋上來,這一次比前幾次更加猛烈。我們都趴在彈坑裏,邱菊在為炮子鬼清理臉上的汙漬,細心地把他的衣服扯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