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有人內心仍然不同意我和王大麻子留下,但沈娘的話讓所有的人隻能接受這種安排。這成了唯一的選擇。
催命鬼催促著大家加緊啟程,乞丐也不停地叫嚷:“快點快點,離這裏越遠越好,我們往洛河邊去。”
在催命鬼和乞丐的催促下大家開始離開。每一個人都凝視我們一會,含著眼淚,似乎是在遺體告別。
“有機會逃就逃吧,別顧著曉曉,她們沒法子救的。你還有用,該放棄的東西沒辦法留住。”沈娘說完也走了。
我不相信他們的話,特別是乞丐那神態我更懷疑,他假惺惺地哄我和王大麻子,包括洞裏的所有人。
都走了,隻剩下我和王大麻子兩個,我們都默不作聲想著心事,明天,我們也許又要成為奸細,但這種可能性很小,範領導有兩萬人馬,絕對不需要用我們倆來充實他的人馬。但他需要我們,我們投降或者被槍殺,他就可以宣布金鍾山從此無戰事,獨立營不複存在。
“選擇投降還是做奸細?”我幽幽地問。
“一個樣。”王大麻子也幽幽地說。
“能夠救得了大娘和曉曉嗎?”我瞪著黑幽幽的洞口說。
王大麻子也沒看我,同樣呆呆地望著洞口,似乎並不是在回答:“不可能。”
“是,不可能。”我也似乎是自己對自己說。
“你還年輕。”
“老了,我們都老了。”我茫然地說。
“是,都老了,沒必要再折騰了。”王大麻子附和著。
我們一問一答,彼此都沒看對方一眼,平靜、漠然,像兩具僵屍蹲在洞口。我們在等天亮。
“我們可以死在一塊,四個人,不寂寞。”王大麻子淡淡地說著。
“不寂寞,有幸和您死在一起,高興。”我說。
“我也是,和你死在一起高興。”王大麻子終於轉過了頭,“你其實可以不死,你娘需要你照顧,她很可憐,就剩下她一個了。”
我也看著他,“她不會活著,很快就會跟我們一起走。”
“哎,很了不起的女人。你應該陪她,你是她的親兒子。你還可以走,他們隻要我王大麻子的腦袋。”王大麻子似乎在動員我離開,但又不太像。
“你為什麼準備為大娘而死?”我問著蠢話。
王大麻子遲疑了片刻,說:“不為誰死。我們的死期到了,不得不死了。其實,我們在龍門時就該死了。”
我沒有聽懂,但又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我自己早就在龍門死了,是沈娘和曉曉給了我魂魄才活到今天。“你做不成將軍了。還想做嗎?”
“不做了,我本就沒有想過做將軍。但我不想做孤魂,小時候做孤兒做怕了。當土匪熱鬧,人多,每天快快樂樂的,後來成家也想熱鬧,所以娶老婆也多娶幾個。”王大麻子說得淒涼,人也顯得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