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雪地裏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那是逃亡的起點,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是被健叔忽悠了。
健叔之所以會如此緊張,是因為他接受了太多網絡上的隱藏文化,所以他才知道網癮中心的底細,學校是不能回去了,家人肯定也已經被控製,健叔說,我們得出去避一段時間,至於去哪裏,健叔說去南方,因為當時天氣實在太冷,我聽到南方這個詞,似乎已經覺得身邊有個火爐,於是想也不想就決定和健叔一起南下,如同候鳥。
離開學校的時候,健叔甚至還滿懷深情地回頭看了一眼學校大門,同時意味深長地說:“我一定還會回來的。”
我心裏一直在琢磨這究竟是生離死別的套路,還是廢材複仇的基調?無論是哪一種我覺得都和我無關,所以我當時看戲一般站在旁邊,心情頗為愜意。
南下的日子裏健叔表現得非常老練,一看就是曾經逃亡過的,我常常希望一趟火車第二日醒來,便可以再一個溫暖的地方,但健叔說火車站肯定布滿條子,不能坐火車,而且現在是實名製,你亮出身份證,別人亮手銬。
我想,這事情在中國其實很難發生,因為政府的效率永遠可以給我們兩個保障,但小心一些總沒有錯,何況我們一路走向南方,似乎是為了徒步旅行,人生如戲,倘若我們身後還有一台攝影機,我們倆就就成了電影主角。
我們走了不知多久,交通工具有偷來的自行車,偷來的摩托車,甚至還有一輛偷來的奧拓,原來健叔還是個小偷,我低估他了,正當我們沉浸在免費南下的喜悅中的時候,我們坐上了一輛出租車,下車的時候,司機要價兩百。
健叔不服:“說怎麼會這麼貴,比首都還貴。”
司機說:“一看你們是首都來的,不坑你們坑誰?”
我頓時怒氣衝頂,喝道:“你打劫啊?”
司機臉色一橫,用東北話說:“逼樣的,就是打劫。”
健叔一看我已經出頭,立刻變成勸架的角色,“算了,我認識這個人,給錢吧。”
下了車,健叔攤開地圖,指著地圖上一個點說:“我們在這裏。”
我看了一眼,坐火車過來也差不多要花兩百,看來是因果報應,而新的城市陽光和煦,記憶中連南方也沒有這麼溫暖,我環顧四周,發現小草萌動,原來春天已經不期而至,像是給了我們一個巨大的擁抱。
我說:“你真的認識剛才那個司機?”
健叔點點頭:“我一個朋友也被他坑過。”
我心裏想:“健叔這是被坑上癮了。”
健叔所說的南方也就是這座城市,我們沿著一條望不到對岸的河流行走,仿佛古代的溯流而上,不多時,看見一個叫“長江旅館”的牌匾,健叔臉上出現笑容,說:“你瞧,那地方還在。”然而我們走進一看,那裏隻剩下一塊牌匾,和一堵廢牆,健叔就很崩潰,如同遊戲裏被翻盤,他喃喃道:“這是命。”
隨後我們找到了另一家小旅店,小旅店沒有網絡,而在旅途的日子裏,我似乎真的把夢想拋下了,我已經很久沒有玩遊戲,並且有點為未來擔心,我害怕我的對手,說不定已經全部離開了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