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令(1 / 2)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程潛目光精湛仿若有實質一般,穿越空間的屏障鎖定我,要將我看個通透。我故意驕傲地昂起頭,毫不遲疑地迎著他的目光而上。我心裏很清楚,這兩個人都是人精,若此時哪怕隻是露出半點不自在,埋下懷疑的種子,搞不好就會後患無窮。

“此事皆因舍下安排失當所致,若非翔之臨危不亂,隻怕已釀成大禍,還請翔之賞麵,使程潛能聊表寸心。若不嫌簡陋,且先以這支玉簪挽發。”程潛已經從指尖到發梢,都掛上士族公子的“標準配備”,端得風姿優雅,俊美無匹。

“公子的好意,鳳君心領了。我碧落律法:‘受所監臨。一尺笞四十,一匹加一等;八匹徒一年,八匹加一等;五十匹流兩千裏。’”我平視他,微笑著說:“所以這玉簪鳳君是萬萬不敢收的,若公子方便,請與鳳君絲帶九寸,鳳君將不勝感激,明日必奉還。”

我的話音將落,屋中已是一片死寂。想來在蘇州城裏,敢如此擺明了落程潛程大公子麵子的,我還是第一人。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著他的反應。林衝好似不自覺的向我這邊動了一下,究竟還是留在了原地,隻是憂心忡忡的看著我們。

“如此說來,竟是程潛唐突了。春九,速去取九寸織玉錦來。”出乎我意料之外,他似笑非笑看著我,好像我的反應盡他在掌握,那種感覺真的非常討厭。

錦帶很快就被送來了,他裏裏外外在近百雙眼睛的注視下,一步步向我走來。乳白的飄帶盤著花樣繁複的緙絲,在空中輕揚,與他的衣裳交相輝映。

我也沒和他多做客氣,直接將絲帶取來,將長發簡單的綁成馬尾,又道了一聲告退,便頭也不回的離開。沒有我在中間,他們談起問題來,應該會更直接和深入吧。如果真的這樣也算與他與我兩相便宜。

從溫暖的屋內到冰冷的馬車,溫差讓我忍不住瑟縮。我將身上的披風拉緊,分外想念家裏的暖氣和羽絨大衣。碧落朝自然沒有高薪養廉那一套,貂絨想也不用想,看來從今往後宅才是王道,至少蘇州府內的火盆還詩用的。

我才把自己包緊了,簾子一掀,荼蜜清秀的身影出現在麵前。他將手中的銀爐塞給我,輕聲說道:“鳳大人,這是我毛子令荼蜜送來的,公子說請您不必等了,先行乘車回府。”

“有勞了,請代我謝過大人。”

不過一個時辰之後,林衝也回來了。他將一本冊子放在我麵前,然後說道:“據程潛所述,那人應是揚州都督府前兵曹呂才。程潛與此人在映香院有兩麵之緣,知道他家裏行三,且是薊州人士。我已派小柳去了揚州暗訪。”

揚州都督府在淮南道,而蘇州在江南道。他們這般冒著天大的危險,越境綁架朝廷命官,其中必有緣故。而他不通過官方的渠道,反而派人暗訪,應該是已經有了大概的方向。

“這是五日之前,京中來的邸報。皇上以三皇子睿王殿下為淮南經略使,代天巡守,算算這腳程,隻怕不日便到了。這次所來,想必是為了一個月前對吐蕃用兵的慘勝回朝之事。”他長出了一口氣,道:“睿王殿下以‘戰神’之名威震天下,此次對吐蕃之戰雖迫得吐蕃王俯首納貢,裂土稱臣,卻也折損了三萬將士,與他而言雖勝猶敗。半月之前的邸報稱,軍器監於家中暴斃,十日之後,這位殿下便下到淮南——”

他的話沒有說完,我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睿王慘勝,並非能力不足而是因為客觀的原因。正因為這個原因,軍器監“無端”暴斃,而睿王也必須親下淮南。這下相關人員失蹤了一個,不知道揚州府那邊要怎麼和這位睿王殿下交代了。

“大人,如今想來他們之所以不傷呂才,必然是有什麼關鍵物證就在呂才手中。事發至今,已過二天一宿,我們如此守株待兔亦非良鉑不妨引蛇出洞。”我想了一下,事情緊急,隻能事急從權。

“翔之的意思是?”

“如果現在能讓他們以為,這東西我們已經找到了,然後立刻被送出城去直下揚州,哪怕隻是讓他們懷疑——”

目送著林衝帶著一票人馬向城外狂飆而去,我歎了一口氣,看來重頭戲馬上就要上演了。我帶著小馬和吉利,轉身上車,向府衙而去。果不其然,當馬車穿過一處僻靜的街道便停住了,隻聽得前麵的馬夫悶哼了一聲,車簾被撩起,一個青衣男子出現在我麵前。

“你是誰?”

“你們在映香院找到了什麼?”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們綁走呂大人,又是為什麼?”我反問道。

他丟出了兩顆話梅,將我身邊的兩人悉數點倒。

“原來是你!”他就是那日的徒手凶徒!我歎了口氣,說道:“於那件東西有興趣的,是睿王殿下,而非本官。本官的職責,不過是抓住做下映香院滅門之案的凶嫌罷了。此時你若肯交出呂大人,本官自會在他日刑囚之時,為你向林大人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