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是一個善於在家長麵前說小孩子的壞話但又不會引火燒身的職業。十多年來,在海石鎮臨市市郊這個不大不小的小學裏,誨人不倦的薑荔洋教過的學生不下一千個,而她見過的家長也是不在少數。她習慣於讓家長用自己的方法去教育那些讓她生氣的熊孩子們,因為這個方法是最簡單,而且又是最有效的。
不過這一次……
“……你想知道你家小孩在校裏都幹了啥事?好,我告訴你,他大前天挖了一棵小竹子,前天又偷了一個女同學的小內褲,而昨天,你知道他昨天幹啥了麼?他昨天把那內褲係在小竹子上然後去捅那個女同學的……屁股!”老薑氣忿的把最後兩個字說出來,然後就紅著臉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江穎花,似乎被捅的是她自己似的。
揚海的老婆江穎花聽完後饒有興趣的偏過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低著頭的兒子,隨即就有些不理解的把視線轉回到了她兒子的班主任臉上。“你們大前天就知道竹子沒了,但還是讓那竹子上麵套了個內褲?”真令人費解。
“我……”薑老師顯然沒有猜到自己會遇上一個如此幽默的家長。她愣了下,“他……他把那小竹子藏起來了……對!藏起來了!”老師很確定的道。
小花眉毛一揚,“所以說你們在沒有贓物的情況下就說我兒子偷了竹子?”趁著老師還沒回過神來時,小花的二郎腿翹了起來。“你們沒有任何證據就說我兒子是小偷,第一次也就罷了,可第二天呢?你們連內褲都沒找到就又說是我兒子偷的,導致了第三天有人拿著竹竿內褲去捅別家姑娘的屁股,你們就是這樣辦事的?”說著,小花把頭轉向自己的兒子,“小風,你告訴我,東西是不是你偷的?”
小風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看自己的媽媽,然後就猛地搖了搖頭。
薑老師坐不住了,“可是……”
“夠了!”小花回頭一瞪,“我老公還在醫院裏躺著,我沒空在這裏聽你胡說八道,你要是想指控我兒子偷東西,就先把證據拿出來,因為我每年給這學校五千多塊不是用來給你們養熊貓的!我現在就去找你們校長,如果他真偷了,我帶他回去,如果他沒偷,你這隻會戳禍的小心橫屍街頭!”說完,小花起身就走,幾秒後摔門的猛“砰!”聲把她兒子和她兒子的老師都嚇得一驚。
愣了好久,她的兒子才發現自己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隻見他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看向自己又氣得臉通紅的班主任,小聲問到:“老……老師,你要死了麼?”
“我草……”老薑脫口就罵,但她隨即就想起了小風隻是個孩子,而生死,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不過她轉念一想,我為什麼要對這樣的一個小孩子低聲下氣?
她把身子舒服地靠在了柔軟的椅背上,然後輕輕一笑。“死?嗬,想太多,我啊,還等著去你墳頭飆歌的那一天呢。”
話剛說完,薑老師就看見站在自己辦公桌前麵的那個小學生,似乎……朝自己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拿起桌上的一個礦泉水瓶就砸了過去。草泥馬!
咚——
服務員把菜擺上桌的時候,戚卞驚訝的盯著桌上的那些菜肴,似乎沒想到坐在自己對麵的林浩真的會如此大方。
“你……這也……”
“多吃點。”林浩笑著對她說,然後就麵無表情的拿起了筷子。戚卞把他這出神入化的變臉功力看在了眼裏,也看出了他有些心不在焉。
“你沒事吧?”她問,同時把手放在了筷子上。
“沒事。”林浩回答到。他朝桌子上掃視了一眼,映入他視線的有一盤大龍蝦,一盤豬蹄,一盤魚,一個乳豬頭。看著看著,林浩覺得沒啥胃口,便又把筷子放下去了。“事實上,有點事。”他說,戚卞這時正用筷子戳破了魚肚子想從裏麵夾塊肉出來,聽到他的話後下意識的就抬起頭來,“啊?”
林浩張了張嘴,他很想對她說自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兒子,不過話剛要說出口時,他就覺得小張不可能是一個比自己小了8歲的兒子。
“我在想……”
……我在想那個夏天,那個蟬鳴不斷的夏天。
烈日的光輝下,一個受傷的男孩走在路邊。
從樹上墜落的痛苦讓男孩的腳步踉蹌,從門裏出來的姑娘卻依然站在廊上。
她走過去,用好聽的聲音安撫他。
她走回去,用白皙的右手牽著他。
優雅的姿勢使她跪在了男孩的身前,白皙又溫柔的手兒摸到了他的腿間。
關上了大門的風兒在她發間盤旋,綻放的花兒都比不上她的容顏。
……為什麼有種中二的感覺?
“你想啥呢?”戚卞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斷了林浩的回憶。她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看起來還很享受的樣子。”她評價到。
林浩頓時被嗆得咳嗽了好幾下,雖然最後的那幾下是他裝出來的。“哪,哪有啊,”他笑著說,沒孩子那才叫享受,有孩子享受個屁啊享受。“我是在想,這又不是過年,我們點這些菜幹啥?”
戚卞眨了眨眼,“這是你點的啊。”她提醒到,“我看菜單看得正入神呢,就聽見你一連炮的點了起來,還是按著價格的順序來的,我還想著你是不是受刺激了呢。”
“……是麼?”林浩略顯尷尬的看了她一眼。見她點了點頭後,林浩放下筷子就衝大廳叫了聲服務員。戚卞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你……”
“沒事。”林浩回答的很爽快,不過等服務員過來後,戚卞才終於明白坐在自己對麵的那個人根本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幹啥——
“把這豬頭撤了。”
服務員一愣,“先生?”
戚卞的反應很快,“還有這豬蹄。”她指了指桌上的豬蹄,然後就朝那服務員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啊,他……我男朋友他最近有點心煩,那些工作上的事啊,家裏的事啊,床上的事啊,你懂的,所以他……”話沒說完,戚卞就看到林浩已經在麵無表情的盯著自己了。這讓她心裏慌了一下,急忙說到:“把豬頭和豬蹄端下去吧,錢我們會照付的。”
服務員本來對她的話有些不滿,聽到後麵,她很有禮貌的對她露出了一個微笑,接著便把菜端走了。
林浩這時撇了撇嘴,“酒店老板和我很熟,你不用這樣的。”
“唔……實際上,我是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付款。”戚卞壞笑著拿起了一杯酒,不過林浩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回應,這讓她有點尷尬,於是就把酒放了回去。“你到底怎麼了?”她正經的問,“就一天沒見,我感覺你已經不在五行中了呢。”
林浩朝她笑了笑,“沒事。”但說完他就移開了視線。他真是我兒子?二十年前我才八歲,真有可能讓她懷孕?不行,我得去偷他一根頭發,那女人說的話並不可信……不過要怎麼接近他?他殺了人,大左說是他撿到的手機,那麼栽贓我的人就是他,如果我現在接近他的話,他會明白我已經知道了什麼……
“……林浩?”戚卞見他又神遊了,心裏也明白了他請自己來酒店吃飯隻是個無心之過。林浩抬起頭來,“啊?”
“我……我剛想起來我還要和左肆去談論一些事情,所以……”戚卞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對他隨便扯了個慌,然後她就想起身離開。不過她沒想到,林浩這時倒注意起她的話了。
“你之前不是說事情已經完成了麼?”他疑惑的問,“而且這都七八點了,你們要談什麼事情?”
這問題問得戚卞有些措手不及。她鼓鼓臉頰,“我……還是有點事的,”她這樣說,不過臉上的表情怎麼看都是在說:你特麼問這麼幹嘛。“大左他的……賠償問題,還沒說好,那個醫生好像拿……不出來。”她吞吞吐吐的道,然後自己點點頭,“對,拿不出來。”
林浩朝她拋過去了一個不相信的眼神。“你們倆……是有情況?”
戚卞這下真是開始後悔白天時給他打了電話。“我和左肆沒有你暗示的那種情況。”她直接挑明了對他說,不過在她心裏她感覺今天才跟左肆車震過的自己有些不太可信。看到林浩揚了揚眉毛後,她急忙續道:“真的,信不信隨便你。”酒店大門這時被推開了,戚卞下意識的朝那邊看了一眼,看見是一個矮矮的胖子走進來後她便把視線移回到了林浩身上。“真的!”
林浩聳了聳肩,“我記得你以前的擇偶標準。”他如此說到,“強壯,高大,油嘴滑舌,但現在我覺得我應該是遺漏了什麼,因為你以前的標準裏並不包括已婚人士。”說著,他那雙審視的眼睛就對上了戚卞的視線。“你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