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兵回到警局的時候,已經是過了晚飯時間了。
醫院裏遇到的那點小挫折並沒有讓陳兵感到今天的陽光不再明媚。他又去了一次酒店,酒店大廳和地下室中間的那個秘密房間裏似乎還隱藏著什麼,不過他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多了。回來的途中,他思考起了自己最近所遇到的案子,然後他就發現自己手上有兩件謀殺案,一件骷髏案,然後還有一件很興奮的婆媳撕比案……
……真不錯。
不過當他懶散地穿過大廳,走下樓梯,推開停屍房的鐵門時,一位女士的雙眼讓他產生了四目相對的尷尬。他愣了下,“馬女士?我以為你已經離開了。”說著他便意識到馬梨手中握著根東西,低頭一下,他發現馬梨正推著一個放屍體的床,這讓他疑惑了。“你這是?”
“你瞎了麼?我要把我兒子埋了,”馬梨似乎覺得他有點傻。“明天辦事,後天下葬,所以你今晚要是能抽出時間的話,請你在家安心擼管,謝謝,讓開。”
陳兵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她了。“可是……”
“我兒子已經死了快一個星期了!”馬梨瞪大了眼睛對他說,好像他不知道一樣。“你們屍也驗過了,報告也寫出來了,我現在就想把他拿回去葬了,所以你攔著我路幹嘛?你要留著我兒子的屍體等腐爛了好讓你們發電用?”
發電?陳兵晃晃腦袋,“不,馬梨,你需要……”
“一百塊一小時。”馬梨伸出一根手指對他說,見他懵比了她就解釋道:“發電,一百塊一小時,我不管你們能不能發出來,因為我兒子呆在這越久,他身上那和癩皮狗一樣的味道就會越來越濃,而我是不會讓別人覺得我兒子是掉進了糞坑才死的,所以,一百塊一小時,不然你現在就給我讓開。”
陳兵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她的意思。他有些不自在的說:“你,你知道我們是有權利……”
“你們有權利留著我兒子的屍體發電!?”馬梨瞬間呆了,她受驚一樣的把視線從陳兵的那張臉上移開,“Oh,god,你們居然用死屍發電,難怪你們這裏存著這麼多屍體。”
陳兵這下是真鬱悶了。“馬大姐,我的意思是,你要做一些手續才能把屍體帶回家,我不是說要留著你兒子用來發,發……”奇怪,為什麼發電這兩字這麼難說。
馬梨眨了眨眼,“那你的意思是你可以讓開了?”
陳兵對著自己眼前那滿臉無辜的馬梨張了張嘴,顯然還是想說些什麼,不過張了五秒不到的嘴後,他就歎了下氣,放棄了。“你在這等著,有些文件你需要簽一下。”
馬梨瞬間笑開了花,“好嗒。”
第二天,馬梨要辦葬禮的消息便在太陽升起到日上三杆的這段時間裏傳遍了海石鎮。
“她在我這扯了十米白布,還特麼沒結賬!”海石鎮有三十多年曆史的雜貨店王老板不爽的說。
“她跑我那要個帳篷架子,看起來是要搭靈堂了。哦,結賬了。”鎮上唯一的超市老板張胖子很是得意。
“你覺得我們要去麼?她隻是打來個電話說了一聲,我們可以不去的吧?”這是煩躁的江穎花坐在老高的房子裏問著他老婆蔣妮美。當她想到蔣妮美的名字時,她忍不住笑了一聲。
“我看見她買的棺材了,就放在院子裏。”林浩陪著固執的左肆出院時告訴他。“還特麼是一具玻璃棺材。”
左肆揚了下眉毛,“她會覺得水晶棺材比玻璃棺材好聽些的。”
鎮辦公室。“小洋他爹都沒回來,她這麼急想幹嘛?”揚海索然無味的對他老爹說到,他老爹從文件上抬起眼睛瞄了他一眼,並未作答。
“你就不能讓她來教堂辦嘛?”上帝的大堂裏,老高母親對白菲發出了無情的責備聲。“好歹也是你朋友,你跟她說說又不會少塊肉,我這風景好還便宜還有地也漂亮,你說你,你這姑娘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怎麼想的,再沒人來,我就要把你趕出去啦!”
白菲也沒留情麵,她抱起雙手,“嗬,人家在家辦還免場地費呢,誰他媽沒事找事的跑你這來,你別以為自己喜歡就覺得別人也是,你頭上那神從天上下來就為了讓自己去死,這他媽不是吃飽了撐著麼?你趕我走啊?不用,老娘不幹了,再見,你就拿著這破屋子當成自家祖墳吧,艸你媽的。”
“你……”
總而言之,海石鎮不乏湊熱鬧的人,也不缺愛冷清的人。中午時分,當林浩開著車送左肆回來時,馬路對麵那一個已經架好的並且還有青綠色假花藤做襯的大白棚子讓他倆都傻了眼。
“這是……婚禮麼?”
林浩回過神來後撇了撇嘴。“還好小張他爹沒看見。”
“你就是他爹啊。”左肆指出,“他親爹。”
林浩翻了個白眼,“滾。”說完他就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左肆聳聳肩,“這是事實。”他自顧自的說,說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就跟了下去。“誒。誒,浩子,我去你那休息。”
……不!“不!”林浩越走越快,“你家就在隔壁,滾回去。”
“我媽還在警局,房子裏都沒收拾過!”左肆邊走邊說出自己的理由,最後他在林浩拒絕之前就跑過了他。他的動作是那麼的快,林浩頓時一臉幹巴巴的停在了原地看著那個不要臉的。你沒我鑰匙。他心想,老子看你怎麼進。幾秒後,左肆跑到林浩家前利索地窗子掀開,“謝啦!”說完,他動作敏捷地翻了進去,林浩看到這一幕後十分氣憤地閉上了眼睛。祝你摔死。
然而悲傷的是,就算是肩膀受傷的左肆,翻窗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一兩點的時侯,林浩坐在沙發上靜悄悄的詛咒那個躺在客房裏的不請自來的鄰居——他拿著一支筆,腿上放著一大堆稿子,但稿子上沒什麼正文,因為他覺得直接寫上“你他媽怎麼不斷手”會有些不禮貌。詛咒了好一會兒,門鈴響了,林浩走過去把門打開,發現來的人是揚海,這讓他又鬱悶開了。怎麼全來了?
揚海仿佛看出了他的臉色,急忙說到:“我,我去敲肆哥的門時,裏麵沒人,所以我覺得他應該在你這。”
林浩幹巴巴的舉起手指指樓上,“已經死了。”
“……哦!”揚海應了一聲,然後就笑著繞過林浩走了進去,林浩見他也學著左肆那樣頓時就不爽到了極點。“你們別都跑我這來啊!”他無奈的轉過身對揚海抱怨到,同時把門關上了。“我還在想著怎麼辭……職呢。”意識到自己說漏了話,林浩下意識的用手捂住了嘴。
揚海毫不客氣的坐到林浩剛剛坐的位子上,拿起他的稿子看了一眼就說:“辭職?你那胖子沒錢給你花了?”
林浩邊走邊拿起一條抹布朝他扔了過去,“滾。”他煩悶的坐到揚海旁邊,然後在把揚海手中的稿子拿過來的同時掏出自己手機給他扔了過去。“信息。”他揉著額頭提示到,“那胖子覺得我就是他女婿,兩天給我發了一百多條短信讓我娶她那矮冬瓜似的閨女。”
揚海拿起手機翻了起來,十多秒後,他盯著屏幕就揚了揚眉毛,“惹……這姑娘可比白菲差多了,難怪你不要。就算是這樣你也不用辭職啊。”他把手機還給林浩,“沒別的意思,我就想問,你辭職後想幹什麼?”
林浩撇了撇嘴,“幹你可以麼。”他前傾著身子在茶幾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臉的生無可戀。“我在想,沒錢了我就賣東西,我可以把那一百塊買來的快艇賣了,再沒錢了我就把這房子賣了然後回老家那片山裏找個山頭蓋個破房子,等到實在過不下去了,我就從那山頭上跳下去。”
揚海心疼的看了他一眼,“你還是艸我算了……我會給你錢的,真的。”說著揚海忽然忍不住想笑,似乎想到了什麼喜感的東西。
林浩沒看他。“我就是不明白。”他說,“我不知道那胖子為什麼非要我娶他閨女,而且說起來,我有些不確定當年我和他到底是怎麼認識的,我不用電腦,但他似乎看得懂我那連大肆都說寫得醜的字,而且——”
“我也覺得你的字寫得醜。”揚海一本正經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接話道,“不過我覺得我爹的字比你的更醜,因為你的字我至少還能認出來。”
“……好吧。”林浩砸吧了一下嘴,然後他就想起了什麼,“誒,你咋和大肆一樣,才出院就亂跑,你不是被車撞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