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皇上,瑞王妃此舉令吾朝皇室蒙羞,所犯‘七出’之條的第二條‘淫’出,依此應由瑞王爺休書一份,並以掌記為記,從此從宗室除名,貶為庶民。”
我以為“休書”這二字,隻有我一人聽後會異常激動——終於,他終於知道看我了。讀不懂他眼中是何情緒,我便以憤恨的視線回應著他,如果他敢寫休書,哪怕是死,我都要衝上去咬死他。
接下來,魏老又劈裏啪啦地說了些什麼,還有其他宗正的官員說了什麼,我一概都聽不進去了,自從魏老口中蹦出“休書”二字後,我的腦袋裏便是空空的。之後的受審過程,他們的問話,我也一概不回答,隻是呆呆地安安靜靜地跪在那裏。
上官謙和上官允,甚至皇家馬德裏都為我求了情,而那個讓我等待了很久的男人,卻自始至終都像一根木頭似的站在那裏,麵無表情,我的心真是寒透了。
沒有所謂的“議親”減刑,得到的最終判決是維持原判,也就是先收押於刑部大牢,鞭刑於立冬那日執行,一個月後再服流放之刑。總而言之,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嗬,真是可笑至極,我的身體看上去是比豬肥還是比牛壯?還是當我大羅神仙下凡、是那九命老貓,能頂得住那三十鞭?為何不直接判個斬首,還來得幹脆些。這不就是禿子頭頂的虱子,明擺著的嗎,某些人不但想讓我死,還要讓我慢慢地受盡折磨而死。
還有那七出休妻,由於當初是皇帝老兒親自下的聖旨賜的婚,為了保護他的龍顏不損,最終判我和尋和離。好一個和離!為何這一刻,我一點都不想哭,反而想笑?
當德喜宣讀完聖旨,要我接旨叩首謝恩時,不知道是我過於“安安靜靜”地沉思了,還是我本來就不願意接旨,反正我就是那麼跪著,一動也不動。
此舉更加刺激到了皇帝老兒,氣得他從龍椅上跳起來,指著我大聲怒斥:“夏之洛,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膽敢抗旨?來人,把她給朕拖出殿外,不用等到立冬,即刻行刑。去,把各宮的娘娘都給朕請到上華殿外,不能走的,就是抬也要給朕抬過來。”
計劃真是不如變化,馬上就要死了。這樣也好,不用受牢獄之災了,說不定三十鞭打完,我就能回家了。
我以為隻有在花神祭晚宴上,才可以看見這麼多人同時出現在一起,他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表情,交頭接耳,唏噓不已。
我看到了夏惜梅,她是被抬過來的,麵色蒼白、雙眼緊閉,眼角雖有淚流出,卻仍是靜靜地躺在貴妃榻上,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這樣也好。
再抬眼向尋看去,他也正望著我,眉頭是緊鎖的,臉上的表情不再是木訥的,是在擔心我嗎?他還會擔心嗎?嗬,眼淚要掉了。
司禮監的太監欲將我的雙手反綁在木柱上,我說了一聲“等等”,便轉身麵向木柱,背對眾人,閉上雙眼,眼淚滑落,雙手抱住木柱,再次開口:“可以了。”
希望閉上雙眼,一覺睡醒後,我就已經到家了。
“行刑!”
啪,啪,兩鞭落下。
“啊……”一股火辣辣的劇痛傳遍全身,我聽到上官謙為我求情的聲音了。
啪,啪,再來兩鞭。
“啊……”猶如火燒的感覺令我眩暈,痛楚傳遍了我的四肢百骸,恍惚中,我又聽到了上官允和皇家馬德裏為我求情的聲音了。
接下來又挨了幾鞭,我未能知道,就連身後的鞭子是怎樣停下的,也未能知道,更未聽到某個男人的金口開啟,因為我就像上次和寶馬接吻一樣,抱著懷中的木柱沉沉地睡過去了。
“既然醒了,就睜開你的眼睛吧。”一個我從未聽過的,很清脆、婉轉、動聽的女音在我耳邊響起。
是誰?是醫生還是護士?難道我回來了?我急切地睜開雙眼,眼前一片黑暗,隻有一個穿著白色衣裳的女人,清清楚楚地端坐在我麵前,麵帶微笑地看著我。
“是你?”
望著那張曾在鏡中看過千萬次的臉龐,是我的又不是我的,那個該受鞭刑三十、被千刀萬剮、扔下油鍋、被世人唾棄的正主——夏之洛,正端坐在我的麵前。
這個該死的女人,我被她害得不但背負了那麼多十惡不赦的罪名,還替她受皮肉之苦,還要被流放,最主要的是,尋也不理我了。
我爬起來就向她撲過去——我要掐死她。嗯?我怎麼從她的身體裏穿了出來?我望著空空的雙手,什麼都沒有,回頭再望,她站在我的身後,依舊衝我微笑著。我是從她的身體中穿過來的,我根本摸不到她,為何會這樣?
我惱怒地盯著她,高聲叫著:“夏之洛,你這個變態的女人,為何挨鞭子的不是你?現在我挨完鞭子了,你曉得要冒出來了。你還出來做什麼?為你還是為我收屍啊?”
“我是來救你的。”她開口了。
“救我?你這是在唱戲給誰聽?要真想救我,為何挨鞭子的時候你不出來,挨完了你才出來?”真是個自私透頂的女人。
夏之洛看了我一眼,站起身和我對視著,不慍也不怒,用她那很好聽的聲音慢慢說道:“你以為我想被困在身體裏?讓你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女人,莫名其妙地主宰我的思想、支配我的身體、取代我的一切,你以為我想嗎?這一切都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因為我根本就出不來。你知道嗎?人的精神之所以稱為魂魄,是因為其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衝,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其中主行動的氣力二魄、七魄的中心中樞魄,還有依附於七個脈輪之上、主宰人身最重要的主魂——命魂,而我正是少了這一魂三魄,試問我又如何駕馭我的身體、如何去挨那鞭子?”
“什麼狗屁三魂七魄,你少了一魂三魄,那麼就是我活該倒黴了?哈,這種事真是好笑,哈哈哈……”我憤恨地冷笑了幾聲,望著這個可惡的女人,她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卻打又打不著,我不禁咬牙切齒地對她大喊大叫,“你不能動,但是你還有思想,為何不把賣司行風的那段記憶給我?在那三個人渣勒索我的時候,如果我早知道這件事的話,就不會搞成今天這個樣子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我霸占了你的身體你不服氣,想要報複我?想報複我,你為何不用你的思想去控製我自殺?”
“司行風的事,我承認,的確是我犯的一個錯,而且是大錯特錯。不是我不給你這段記憶,是因為我也想不起這件事,因為那天我喝了酒,而且喝了很多,所以當我酒醒以後,我根本就記不得這件事了。”夏之洛說到這裏停下了,臉上也現出了痛苦的表情,隨後又繼續說道,“這一生當中我隻喝過三次酒,而且三次都喝得爛醉,並做了三件永遠無法讓人原諒的錯事。第一次我喝醉,是因為尋寵幸了皇上賞賜的美人,我找人打殘了她,然後把她賣到朱雀國,半路上她因重傷不治,死了……嗬,第二次喝醉,是因為白映雪,因為我知道在我和她及笄後的那年花神祭上,尋有可能會選她為妃,所以……在花神祭來臨之前,我找人綁了她、灌她喝春藥,讓人……輪奸了她……第三次醉酒,就是……”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明明知道自己不會喝酒,你為何還要喝,居然做了那些惡毒的事情,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哭就有用了嗎?你認為你這樣做就是愛嗎?你根本就是有病!”她在流淚,我也在流淚,為何老天爺給我的第二次生命,竟然是附在這麼一個可怕的女人身上。嫉妒,竟然讓她惡毒到找人輪奸了白映雪,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我還能活著,尋會怎麼看我。
“是的,我承認,我有病。願意……聽我……說個故事嗎?”她淚眼婆娑地凝望著我,帶著哀求的口氣詢問我。
“不聽,不聽,我不想聽!你最好馬上給我消失,就算我魂飛魄散永不存世,我都不想再見到你。滾,滾啊!”為何我打不到她,為何不能讓我狠狠地揍她一頓,“好!你不走,那我走。”
我開始向前方奔跑,但是我發現,無論我朝哪個方向跑,她總會停在我的麵前,“為何?為何你這樣陰魂不散?”
“聽我說那個故事,好嗎?”
這個該死的女人不顧我的意願,就開始在那兒講述她那個非要我聽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她認為她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兒。她有一個貌若天仙的娘親,有一個溫文爾雅的爹,還有一個嫻雅端莊的小姑姑。這個小女孩最崇拜的人就是她的娘親,因為她的娘親很厲害,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會像仙女一樣在天上飛來飛去。小女孩的娘親會偷偷帶著她飛上屋頂數星星、唱好聽的歌給她聽、哄著她睡覺。
“但是不知為何,在這個小女孩就快過八歲生日的那一年,突然有一天,她的娘親睡著了,那一睡就再也沒有醒過來,無論這個小女孩怎麼哭著呼喊她,她的娘親都沒有回應她。直到又有一天,來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喚醒了她的娘親,可是她的娘親醒來後,就跟這個男人走了。小女孩的爹帶著她追了她娘親好遠好遠,可是她的娘親不曾回過一次頭,從此一去,她的娘親就再也沒有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