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陳泰以六禮迎取夏侯粼(第2節)(1 / 3)

陳泰擇日去了夏侯府,同夏侯粼兩位兄長商議。既然是兩情相悅之事,兩人當即答允下來。

隨後,夏侯翮又私下邀陳泰小敘。

二人落座後,夏侯翮幾次欲言又止。

陳泰知道他心中所念,說了句:“清染現在我外宅暫住。”

夏侯翮半垂著眼,默然頷首。

“她逃至雍州後,我同時接到你那封信。信中隻言清染私自離家而未將事情始末全部告知,使我誤會於她。時狄道城危,她不願回洛便一人跑去報信,結果落到蜀軍手中,曾受重傷,幾乎喪命!你這兄長是如何當的?!”陳泰將先前之事一五一十細說給他聽,對其囚縶夏侯粼之舉極為不滿,言語間有毫不掩飾的責備之意。

夏侯翮聽後不禁蹙悚,忙問:“她現在如何?!”

“傷已基本痊愈,但還需靜養。”陳泰冷著口吻答道。

“我想去探望她!”

陳泰隻以沉默回應。夏侯翮亦知他意,自覺理屈,長歎了口氣。

“等有機會我問一問她心思再說吧。”陳泰不滿之意未減,給了他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答複。

夏侯翮稍顯消沉,囁嚅許久卻未再說一句話。

司馬昭執政後不久,便被晉爵為公,加九錫,賜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讚拜不名。司馬昭固辭不受,這些舉動不過都是在虛應故事罷了。

經過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兩代三人的苦心經營,司馬氏根基已深,親族近屬皆居內外之任,可司馬昭依然有一塊心病,便是久駐淮南的征東大將軍諸葛誕。盡管諸葛誕在毌丘儉反叛時堅定地站在了朝廷一邊,魏國也倚仗其在淮南對抗吳國,可諸葛誕與夏侯氏素來親善,立場始終模糊。一直以來,司馬氏都對他持觀望放任態度。隨著司馬氏一族野心漸顯,兩邊嫌隙也日益加深。

司馬昭這一心思被夏侯翮看出了,他自請去探諸葛誕態度,司馬昭當即首肯了。

陳泰知道夏侯粼想回家中探望,又不願見其兄長,便趁夏侯翮此次南下之際,遣人通知了夏侯粼,讓她能借機回趟家中。

呼汋見到她時大喜過望,自夏侯粼兩年前離開後,二人再未相見,她既擔心又想念,挽著夏侯粼的手臂久久不肯鬆開。

“你和扶疏都還好嗎?”

“我一切都好,不過是做府中雜務。”呼汋擦著眼淚回道。

“我想去看看扶疏!”夏侯粼說著便要往外走。

“等等!”呼汋拽住她,“疏姑娘不在……”

見她神色有異,夏侯粼頓生不祥之感:“是不是扶疏出什麼事了!”

“公子在迎娶田家小姐前,便將疏姑娘遣逐出府了。”呼汋低聲道,“她現在已不在府中了。”

“遣逐?!”這消息之於她有如晴天霹靂,“送到哪裏去了?”

“我一下人,不敢相問……”呼汋避開了她的眼神。

夏侯粼隻覺天旋地轉,原本不願見夏侯翮的她,此時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到淮南去詢問扶疏的下落。

隨後,夏侯粼去了扶疏曾經居住的地方,這裏早已沒了生命的氣息,到處是空蕩蕩的,隱約嗅到了些黴味。

夏侯粼在妝奩中發現了一枚金簪,是那年夏侯翮任武庫丞後,分別贈了扶疏與自己的那枚。自己平日總愛裝飾它,卻極少見扶疏佩戴,問起她便笑說“不舍得”。夏侯粼知道,扶疏所謂的“不舍得”,也隻是倍加愛惜夏侯翮的情意而已。

這隻簪飾被保護得很好,光澤如新,未見劃痕磕碰,卻在珠玉雕花的溝壑處積了些灰塵,可見它被遺忘在這個角落已經許久了,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曾經自己以為,再珍貴的禮物,也比不上哥哥的心意,可如今器物依舊,人心卻變了。也不知是物無情,還是人更無情一些。

晚上收拾自己篋匱中的物品時,夏侯粼發現了兩三枚鑰匙,拿在手裏看著,似乎並不是自己的東西。

在一旁的呼汋見她發愣,走近後發現她手中的鑰匙,幽幽地說著:“是疏姑娘放在這裏的……”

夏侯粼聽後,疑惑地抬頭看看她。

“自從公子讓疏姑娘送去食盒,便對她日夜提防了。雖未明令使人看管,可她不敢隨意踏出房間一步,平日都小心翼翼地,那段時間她過得很艱難……”說到這裏,呼汋哽咽許久,“疏姑娘幾次去閣樓探望都冒著風險。當初我們為穩妥,除了放到庫房的鑰匙外,又額外配了兩套,一套她藏在自己房中,另一套放在小姐這裏。可那一日公子突然進來,她隻來得及藏了這幾枚……”

夏侯粼邊聽她徐徐講述如何放走自己的事,邊撫著那幾枚鑰匙,上麵仿佛還留有扶疏手心的溫熱。

夏侯粼突然意識到,或許在那時,扶疏便已清楚將要麵臨什麼了,自己卻還以為哥哥會顧念這十多年的感情去善待她……自己的自由,全是犧牲她換來的。

滴滴答答地,她的淚水不斷落在那幾枚被她捧在手心的鑰匙之上,濕濕涼涼的。很快,它們就又隻變回冰冷的銅塊了。

之後的一整日,夏侯粼獨坐窗邊。

此時正值八月,繁枝載榮,布葉垂蔭,卻難掩她心中的蕭疏之感。偶有熏風撩過耳側,正像那一年與扶疏初見時的光景,她替自己擦著汗,唇邊淺淺的梨渦卻總與幸福無關。

微陰翳陽景,清風飄我衣。南風之熏,本可解慍。可此景此情卻喚起了所有令她神傷的記憶。

牆邊再也沒人為她支起梯子了,替她遮掩,懂她意,寬她心,始終站在她身邊,像摯友,更像姐姐。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人了……想到此,淒愴難抑,雨泣交頸。

扶疏現在在哪裏……

棟宇雖存而故人已杳然空蹤。她在意的、與在意她的人,一個個都離去了。

隔日,她去見了夏侯翮的妻子田泤,兩人在屋中閑話家常,打發了一上午的光景。

夏侯粼多一刻也不想待,因為那個房間裏充滿了關於扶疏的記憶。和田泤說著話,扶疏的臉就仿佛出現在眼前,夏侯粼甚至幾次以為她就坐在身邊,正靜靜地看著說個不停的自己,隻是帶著笑,而很少發一語。

她幾次幾乎控製不住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