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第二句話說的很輕,如果精神不夠集中,根本無法聽到她到底說了什麼。第二句話其實才是她的真正目的,隻是趙雲海因為周小同的事情一直心神不寧,哪裏聽到她的第二句話。
趙雲海說,你既然想聽,那我就說說吧。
他說:“2017年九月下旬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周小同。”
……
2032年,4月16日,傍晚7點23分,聖辰酒店七層。
四月的東北,七點早已經陷入了黑暗當中。天色昏暗,唯有冰雪樂園的建築上麵亮起五彩繽紛的彩燈,將這座樂園點綴成不夜城。
周小同雙手附在欄杆上,撐著自己的身體,目光望著下方的夜景。
羲和在他的麵前虛浮著,微風徐來,蕩漾著她的裙擺,露出如美玉般潔白的小腿。周小同看著她,對她說道:“我給你講我過去的事情吧!”
羲和說,好呀,然後模擬出一張椅子,懸浮在天空中,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麵,如同認真聽講的小孩子。
周小同低著頭,見到地麵上有一個孩子正嘻嘻笑笑地和自己的父親以及母親歡樂的玩耍,那一幕好不開心。他看著燈影下的三人,往日的記憶一一浮現在腦海當中,忽然有些傷感。他看著那一家三口,輕聲道:“你知道嗎?其實從12歲開始,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我的父親,到了現在,如果不是要硬想,我都快記不起他長什麼樣子。時間總能抹去一切事情的痕跡,無論當初記憶再怎麼深刻,此刻也隻剩下淡淡的虛影。”
“你父親他去世了嗎?”羲和問道。
周小同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哪怕明知道她隻是虛幻的,卻依舊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道:“不能直接問別人的父母的生死,這是很沒有禮貌的事情。看來必須盡快讓你學習一下人類的禮儀,隻有這樣才能更像人。”
羲和‘哦’了一聲,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顯然很困惑到底什麼是禮儀。
禮儀的規則放在她的麵前,一個字又一個字呈開,她能認得,但放在一起,她卻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同樣的話會引起不停的表情。她能夠知道某些算法運行,會讓自己說出許多話,同樣的,與自己交流的對方必然引起一定的表情變化,但始終她都無法知道這其中的因果到底是什麼。
她隻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禮儀於她而言,是她誕生之後,覺得人類世界最奇怪的地方,她永遠不了解其中的奧秘。就像她知道喜歡一個人,就要不停地與之交流,拉進彼此的關係,但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喜歡之後不是就會一直喜歡嗎?
人類的大腦有一個V區(視覺語言中樞),當它受到破壞之後,你明明看著一堆文字,可以將其念出來,寫出來,卻始終無法了解它代表的到底是什麼意思。羲和此刻的情況就跟它類似,明明看到了一些東西,卻永遠不能理解其到底是為什麼。
周小同不知道羲和再想些什麼,他平靜地望著遠方,繼續說道:“他並沒有去世,而是跟我母親離婚了,娶了另外一個女人。”
“那個時候,我剛剛得到學校推薦跳級的通知,本來想要將這個消息分享給父親聽,得到他的誇獎。可當我回家的時候,卻發現他跟媽媽兩個人臉色很難看地站在客廳當中,而同時在客廳的另一邊,我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
“那個女人很年輕,大概隻有二十三歲的樣子,她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隻是看著父親和母親。而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母親的手中多了兩座旅行箱。父親見我回來,就問我,我要跟你媽媽離婚了,你要跟我還是要跟你媽媽?”
“父親的話讓我一下子就懵了,有些不知所措。他們以為我什麼不懂,就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來騙我,想要讓我自己做出選擇。但至始至終,他們誰也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他們突然之間就要離婚,仿佛他們決定的事情,我必須隻能接受,所謂的選擇不過是為了彼此的心安。”